到底是个帐篷,虽说铺了软垫子,花满溪也睡不太习惯,正好舒郡主也不太能睡得着,两个人轻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她顾及着郡主年纪小,应当多睡觉才能长得精神,挑了几个故事说罢,就把人哄睡着了。
那只雪白的燕却总在脑海里徘徊不断,以至于夜间的时候,花满溪翻了一下身,总觉得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一点白色的光。仿佛是一头巨大的白狼,身形威武,眼瞳是浓艳的猩红色。她心里惊惧,不由打了个滚,整个人猛然惊醒了。
下半夜一直睡得断断续续的,以至于上马车的时候,都有些精神困顿,舒郡主倒是懂事的很,见她没个精神,乖乖地坐在马车里,自己一个人玩了一会儿九连环。到了第二天,各项狩猎活动终于正常起来了,众人还遇到了一小群棕熊,约莫五六只。
熊掌乃是难得的美味珍品,花满溪在御前听了令,赶忙吩咐几个侍女忙碌起来,弄些稀奇菜肴。秦笙笙亲自射了一只公鹿,也一并交给了花满溪处理。这会儿索性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边上,来找她学艺来了。花满溪吩咐宫女取来一大桶溪水,煮开以后晾温,将熊掌浸泡。还要不断换水,维持这个温度不变。
等熊掌稍微泡透了之后,再用浸透碱水的软毛刷,小心翼翼地刷去一些杂毛,污物,用细致的银刀剔去边角一层的油膘和肥厚的肉脂,这才能放入锅内,开始以小火缓慢焖煮。煮到熊掌第一次发软,以刀刮第二遍大毛,细银镊一根一根攥出小毛,这活儿既需要细致,也需要耐心,花满溪自己亲手剔了几只,剩下的都交给了最谨慎细心的一些宫女。
刮掉这些之后,表面一层硬黑皮也软了,慢慢揭去,不可留过于鲜明的撕扯痕迹。此时再入锅,将一些剩余的油脂和毛发都煮净了,滤掉,剔去里面一些粗、硬骨头,剁成小块,放入蒸笼之中,呈与银盘之上。花满溪手巧,撒下姜片,葱段,花椒,醋的时候极稳当,还顺便摆了个花型出来。
这是最新鲜和高级的食材之一,无需再加其他佐料,炖烂了之后,就连帝王也会赞不绝口。另一种用火蒸熟的法子,花满溪当时一边处理,一边跟秦笙笙教,若是下次还有机会,就展示给她看。为了应景,她把熊掌弄上锅子之后,还做了几个别的菜,例如熊掌豆腐炒腊肉,熊掌饼之类的。看着也轻巧漂亮,令人食指大动。
至于鹿肉,却另有一种处理办法。野外的鹿肉空有韧劲儿,吃起来却多多少少有些柴,花满溪索性做了一道烤鹿肉,剩下还有部分,做成鹿肉饺子之类的,这个较为简单,直接吩咐宫女搅拌馅料,各种漂亮的花型她们自己都会包,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可架起来的铁板热浪滚滚,让她不由擦了一把汗。
小郡主在旁边看了半晌,鼓起勇气来,向宫女要了一小桶冰水,用丝巾沾湿了,去给花满溪擦汗。花满溪还愣了一下,看见那纤细身影,连忙把她拨开,柔声道:“郡主好意,我心领即可,这里味儿大,又热得很,不要让油烟熏了你的裙子。等会这道菜做好,给你作一碗面好不好?去那边呆着吧,如果实在心疼姐姐的话,去跟那个宫女要一杯冰水来喝就是了。”
皇帝招了招手,示意小郡主过来,将人抱在怀里,摸了摸发梢,仿佛无意地淡淡问道:“喜欢这个姐姐吗?”舒郡主犹豫了一下,才十分谨慎地回答道:“回禀皇伯父,花姐姐人很好,做的饭也好吃。她总说自己没有读过很多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我觉得她说话很能服人,条理也清楚,比起夫子所说的,又是另一种道理。”
皇帝闻言,一笑置之,不再言谈。
花满溪将鹿肉切成小块,她还花了一些心思,将其造型切的有如展翼的凤翅一般,能露出漂亮的暗红色肌肉纹理来,随即耐心地翻转灼烤,不时撒一些胡椒粉上去,香味简直是越飘越远,袅袅升出一股青烟。最后烤成完美的金黄色之后,在小盘里还呈上了三种调料。一是青梅子酱,二是她最近畅卖的番茄酱,最后一种才是辣味的干粉末蘸料。
皇帝尝了之后,感觉毫无腥味,只有一股鲜香气,配上呈上来的鹧鸪酒,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花满溪其势不停,看着铁板上全是各种调料,示意宫女无需擦去,将一大碗金黄蛋液和黏稠的面汁倒下去,即刻呲啦一声,又摊出了十几张极薄极香的饼子,配上鹿肉一起食用,分外有嚼劲儿。
忙完这一切以后,天子心情好,在狩猎的数头锦鸡当中,挑选十根五色锦羽,赐予花满溪,还分了一小盘鹿肉和饼子给她。花满溪规规矩矩吃完,又去马车看了一会儿徐锦非,不敢多留。徐锦非在她手心划字道:“今晚必有动作,之后切切小心,不要离开小郡主身旁。”
花满溪点了点头,将一块松子糖塞入他的掌心。这一日狩猎下来,夜间众人都十分疲乏,特别是猎到了不少大型动物,都要把皮剥下来,先洗净晒干,粗略硝制,再经过一系列的细化之后,才能供给宫中的贵人。这活儿若是迟了,有些宫里的娘娘,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花满溪看中一件白狐裘,准备到时候给徐锦非弄一身。
若是那白狐还活着,她必然是祈求先放生,可已经死了的物件,她还不至于那么迂腐。到了夜间的时候,看着时辰还早,小郡主摆开一副随身棋盘,想跟她玩一会儿。对于围棋,花满溪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小郡主也颇有耐心,指点了一些初级的棋路,还有各种规则。但花满溪还是一个头两个大,被人杀得溃不成军。
小郡主见状,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再欺负这位姐姐,倒是花满溪灵机一动,问她喜不喜欢五子棋。在古时,五子棋虽有先例,但并不为人们所推崇,只胜在规则简单,人人都容易上手。小郡主犹豫了一下,倒也点了点头。论这个,花满溪就熟练了许多,虽然还是输多赢少,好歹还算有了还手之力。
边下,花满溪也不由得感叹,这女孩子要是放在未来,绝对是个受欢迎的小童星,长得也好看,还很懂礼貌,可惜生于皇家深庭之中,还不知道以后会走什么的路呢。小郡主心思机敏,一见她落子变慢,便撑着下颌轻声问道:“姐姐,这一步很难下吗?若是你累了,我们稍作洗漱,就睡下吧。听说明日要赶去听雷泉那里,我还没有去过外面,看过这样的风景呢。”
花满溪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很累,就是想得久了一会儿。那听雷泉据说十分奇特,其声如瀑胜雷,手掬起水来的时候,还是青盈盈的,装到水囊里头,却又洁白如雪了。我想那里的水,味道也许也不一样。到时候取一点来,看是作酒好,还是下菜好。到时候你要是喜欢,我们再……”
她还要继续往下说,远方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嚎叫,冷气森森,令人心头发寒。花满溪吃了一惊,差点把左手边的水杯子打翻。舒郡主见她惊慌,也莫名有些紧张,只是年纪还小,有些茫茫然问道:“姐姐,是御林军的狗在叫吗?好响亮啊,不过它们肯定闯不到我们这儿来的,你不要害怕,我叫宫女给你泡一壶热茶压压神吧。”
花满溪摇了摇头,有些犹豫起来,在前世的时候,她跟随同学去过一趟草原自由行,那儿有一位老牧民,还养着一头狼,就是这个声音。虽然体积比一些藏獒甚至小了许多,可那凶性,简直是十匹马都拉不住。后来听说不久以后,在一次迁徙的路上,那位老牧民,就给自己养的狼咬死了,所以她其实一直都,有一点不算深的心理阴影。
徐锦非说,今夜就会有人动手。花满溪微微垂眼,语气却愈发冷静下来,低柔道:“无妨,我出去看一看,顺便叫宫女打一点热水来。”
一掀开帘子,外面起初还算平静,很快就乱起来了,一支一支的火流星箭羽从天而降。不少帐篷烧起来之后,烟雾浓重。花满溪赶紧掏出怀中的绣帕子,浸水捂湿了,蒙住自己和小郡主的口鼻,弯腰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这一趟来的,随便踩一脚都起码是个尚书公子,许多护卫也是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本来他们不应该如此慌乱,因此这都是皇帝事先安排好的。但随着一阵青色的毒雾飘过来,皇帝的面色也变了,揪住一个护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狩猎场地附近,可有什么山谷毒瘴林子?”那护卫战战兢兢,还要护着一群贵人,不由哆嗦了几下才回答道:“臣,臣也不清楚啊,听说以前是有个桃花林。”
火花绚烂,烟雾弥漫,不时有人冲撞。花满溪起初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牢牢拉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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