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彻底变了脸色。
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之是心很慌,惊悸不安。
潜意识里,像是很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种很不好,很糟糕的状况出现。
但究竟是什么事?
裴俭不知道。
顾辞已离京十数载。先帝在时,命他永世不得归京。
直到先帝殡天,新帝仁厚,北境太平日久,他求得恩准,顾辞才得以归京。
这是他自小长到大的兄弟,最好的朋友。
可此时此刻,却像是他心慌的根源。
顾辞怎么会与念兮碰面呢?
裴俭再坐不住,吩咐一声,“容后再议”,便提步走了出去。
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秦朗坐得近些,倒是隐约听到一声冠军侯,他心中一惊一喜,难道是——
顾辞回来了?!
他们从前在国子监是同窗,又住在同一个院子,关系亲厚。
且顾辞为人爽朗疏阔,人缘颇佳,若非镇国公府出事,他定是这京中最出色的郎君之一。
前些日子他便从裴俭处得知,顾辞不日回京的消息,没想到竟这样快!
想到这里,秦朗也起身追出去,可哪里又有裴俭的身影。
裴俭一路往外走一路吩咐,几波人领命而去,只等他将事情说完,古三才道,“马车已备好。”
“备马。”
马车太慢,此刻裴俭没有那闲心坐车。
一行人正大步往外走,却被一声“表哥”拦住去路。
许宛歆牵着一个小男孩,正站在拐角处,“表哥行色匆匆,却是要去哪里?”
她将男孩推上前来,温柔含笑,“麟哥儿最近新学了《千字文》,想背与表哥听。表哥学问好,哪怕教他一分,也足够小孩子受用良多。”
许宛歆言语殷勤,从里到外都透着亲热。
裴俭蹙起眉峰。
他最近思绪常常混乱,不时还会冒出许多光怪陆离的片段。
以至于他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不是叫你走了吗?”
那时他将许宛歆的儿子带给念兮,想要给她养。念兮却看也没看那孩子一眼,而是斩钉截铁要与他和离,裴俭便知自己惹恼了她。
从东苑戏楼出来,他便吩咐下去,叫许宛歆母子搬出相府。
后来事忙,他也没再过问。
可这些天过去,许宛歆居然还住在这儿。
裴俭虽心急如焚,却也知事缓则圆的道理,将李管事叫来,亲自吩咐下去,“今日之内,将这两人搬出去。”
许宛歆一手握着孩子,一手捏着帕子,泪落如雨,“表哥这时赶我们母子走,却是要逼死我们吗?”
裴俭不与妇人论长短。
恰好这时侍卫将马牵来,裴俭翻身上马,打马扬鞭正待要走,许宛歆却以身拦在马前,梨花带雨的哭诉:
“表哥好狠的心,竟是半点也不顾及我?”
裴俭闻言眸色深沉,波涛暗涌。他生平最厌烦的,便是这般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关系。
许宛歆的这些话,简直是侮辱他做人的底线!
若是传到念兮耳中……
想到这里,裴俭心头晦暗,念兮还在乎吗?
她都不肯要他,独自离开了。
裴俭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
他的声音低沉,如金石相撞,一字一句,叫在场诸人都听得清楚,“今后若在府上任何地方,叫我看到他们母子,你们——”
他扫视一圈,不论是侍卫管事,还是不远处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低垂眉眼,不敢与他对视。
“便不用在府里呆了。”
说完这句,他也不看许宛歆苍白如鬼的脸色,一拉辔头,骏马越过她,径直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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