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我说!”陈二虎向前一站象半截子铁塔,他简单扼要地说,“俺二虎夹带俘虏就象掂只小鸡,抓‘舌头’少不了我。”说完,下去了。
“报告!我也要参加水排。”说话的人嫩声嫩气,一听就知道是陈得水。
一个老兵惊奇地望着他那娃娃脸:“你也要参加水排?”
“要啊!”
“不怕?”
“怕就不革命了!”
“在陆上走不动可以骑在参谋长的马屁股上,在海里游不动可没有龙犄角给你攀!”
“我是骑过参谋长的马屁股,可没把参谋长挤到地下去,你呢?”
“我怎么样?”
“忘了?往浦东急行军时,你打了两脚泡,骑着参谋长的马走了老长一段路,把马肚子都压弯了。
大家“哄”地一声笑,把眼光从小陈身上转到安详地站在十步外的菊花青身上,心底都浮起一股热流。
孙参谋长的这匹随着红军从陕北东征的老马,全连同志谁没骑过?名义上,是组织上发给老红军战士的,但实际上成了侦察连的“公”马了。
今天这个病号骑,明天那个伤员骑,谁的脚打泡拐不动了,菊花青就会在谁的身边停下来。至于背包啦,枪啦,杂七杂八的零碎啦,行军时马背上从没断过。
“我说句公道话。”陈德奎站起来,“谁骑谁没骑,我最清楚。要说小陈嘛,刚参军时骑得多点,是实话。他何止骑马屁股呢?还经常把两条小腿一拉巴,骑在咱们的老连长高科长的背上呢!不过后来,人家就牛上了,老同志走一百,他走俩五十,一步一步量了五个省,是个好样的。”
提起往事,触动了小陈的感情,他看了看参谋长和科长,急得眼圈红了。
孙参谋长见大家积极请战,心里挺高兴,问道:“小陈,你为什么参加水排?”
“这和送炸药包,打突破口一样,贡献大,光荣!”
“好吧!”
小陈刚回到队列里,又一个战士紧跟着站起来……
等大家说完,尤林和坐在旁边的赵连长咬了咬耳朵,一笔一划地,在小本子上写出一串名单,递给参谋长。
孙参谋长看着一长列名单,脑子里立即浮出一张张履历表。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一本什么样的血泪帐,什么年月参军,参加过哪些战斗,立过几次战功,甚至脾气特点,喜欢吃辣椒还是喜欢喝陈醋,他都清清楚楚。
他看着这张名单,不住地点着头。没说的,这里边除了英雄,就是功臣,都是上了“凌烟阁”的,都是见过报的。
这些同志投进波浪滔滔的大海,一定不会错的。
他把小本子还给尤林,说道:“中!宣布吧!被选上的同志别骄傲,没选上的同志别气馁,下水的搞侦察,不下水的要搞保障工作,都需要,都光荣。”
坐在前面的侦察排长唐鸿烈心里可踏实着呢!他不象许多同志那样,眼巴巴地瞅着科长手里的那个小本子,心想:“谁争也没有用,水排排长是俺老唐的,没个跑!”
唐鸿烈真的没猜错,头一行写的便是“水排排长唐鸿烈”。但宣布时,尤林把这行越过去了,从第二行念起来:“水上侦察排一班长陈德奎!”
“到!”
“出列!”
队列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目光全集中在陈德奎那张胡子拉茬的脸上。大家为他高兴啊!陈德奎“啪啪”迈着正步,向红旗下走去。
“水排一班战士陈二虎!
“到!”
“出列!”
又是哗哗的一片掌声。
陈二虎庄严地走到前面,笔直地站在陈德奎左手。
“水排一班战士陈得水!”
“到!”
“出列!”
同志们一边鼓着掌,一边脸上浮起由衷的微笑。
这种笑,是哥哥看到小弟弟成长起来的那种真诚的流露。眼看着小雏要在万里海空展翅翱翔了,作为老同志,怎能不打心里高兴呢。
陈得水迈着正步,把脚抬得老高,紧闭着嘴唇,但到底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走进队列,向后转身时,还是把两片薄嘴唇乐成了弯弯瓢,露出两排密实白净的玉米牙。
随着尤林的宣布,水排的队伍越拉越长,当宣布完三班最后一名战士,他把小本子一合。
下面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夹着口号声:“向水排同志学习,苦练杀敌本领,解放祖国的领土台湾!”
这情绪感染了尤林,战士们争任务的时候是那样激烈,向同志表示祝贺的时候,又是那样欢腾雀跃,亲密无间。
他含着微笑向参谋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转过头来说道:“水排的正副班长、战士都齐了,排长嘛,再研究研究。现在休息,等一会集合。”
队伍散了,唐鸿烈有点沉不住气,可还是不服劲儿。
尤林看他脸色就明白了八九,可还想憋憋他,个别谈谈再揭盖子。这也算个规律,老唐昨天那把号吹在点子上了,现在美着哩,不卡紧点,就闹漏子。
队伍一解散,就撒欢了。有人看沙滩软和,不摔上两跤浑身发痒,便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来了个对口。转眼之间,身上脸上头发上都粘上一层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