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振华总觉着心里还有点什么,可是又说不清。
他不作声了,拔起身旁一棵青草,一个劲地扯着草茎上的叶子。
周良才也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怀里那柄短剑,迎着月光望了一阵,若有所思地轻轻拭拂着。过了好一会,他轻轻地,充满感情地说:“还是在五次战役开始前,我奉命深入敌后,侦察上驿川一带漂亮国鬼子的江防情况。我化妆成修路的新罗民夫,混进了桥朔里,找到了金大娘,用暗号接上了关系。
这个村子西头那幢大瓦房里,住着一个漂亮国鬼子的工兵军官。在金大娘掩护下,我溜进了鬼子军官的房间里,将敌人的江防工事地图拿到了手。
可是,我还没出房,这个漂亮国鬼子带着几个伪军官回来了,眼看我要被堵在屋子里。守在屋门外的阿妈妮情急生智,端起一个装潲水的瓦罐,装作不小心,一下子把脏水从台阶上泼了下去,劈头劈脸地泼了美国鬼子一身。.
漂亮国鬼子发了火,李伪军官慌了神,揩的揩,骂的骂,一个翻译官还踢了金大娘两脚。我趁这个机会溜出了房间,从侧门跑出去,背起一副背架就混进了民夫当中,藏好地图,等天一黑,就想办法出村。
漂亮国鬼子发现房里的地图不见了,暴跳如雷,立刻全村戒严封锁,进行搜查,同时把金大娘捆起来进行审问。
敌人用枪探条抽打阿妈妮,叫她交出‘游击队分子’和地图。
金大娘身上脸上被铁枪条打出了一道道血印,可是她一口咬定‘不知道’。那个漂亮国鬼子急了,命令全村男女老少和民夫都到村头那棵大樟树底下集中,把金大娘绑在树下一根木柱上,旁边架起火,把几根铁条放在火里烧红。
漂亮国鬼子卷起袖子,用手指着人群,叫金大娘指明谁是‘游击队’。
阿妈妮昂着头,理都没理他。漂亮国鬼子用钳子夹起通红的铁条,一下就烙在阿妈妮的背上。
阿妈妮背上立刻冒出一缕青烟,发出嘶嘶的声音。阿妈妮痛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当时,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涌到头部,胸膛就象要爆炸似的,再也忍不住了,准备跳出去跟敌人拼命了。
就在这一瞬间,阿妈妮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光一下看到人群中的我,看到了我的神情。她忍着剧痛,把眼睛一瞪,大喝一声:‘不许动!听我说!’
这话好像是对敌人说的,可也好像是对我说的。这声音,好像是命令,是警告,使我站住不动了。
漂亮国鬼子听得金大娘这么说,放下了枪条,叽哩哇啦说了一通。那个踢过金大娘的翻译官就冷笑着对金大娘说道,老婆子,你到底怕了?那就讲吧,谁是你的‘同志’?把游击队分子交出来,马上就放你!美国军队是最讲人道的,你不要错过了机会!
“‘怕?我们新罗人民从来不怕你们这帮野兽!阿妈妮顽强地昂起头来,脸上全是汗珠,血水和汗水黏住了头发,把额上的一绺白发都染红了。她大声说:‘你们烧吧,杀吧,革命军同志会替我们报仇的!
“‘报仇?嘿嘿······说不定,你的同志就在这里。’漂亮国鬼子用手向人群一指,‘眼前的同志都不来救你,你还盼什么呢?’
“‘我盼什么?我盼我们的队伍早一天打回来,盼望他们成干上万地消灭你们这帮野兽,把你们消灭干净!到了那一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阿妈妮大声说着,目光却直射着人群中的我。她的话是对敌人的愤怒声讨,也是对我的严肃关照,好象在说:要忍住,同志!一定要把情报送回去,给敌人干百倍沉重的打击,来替大娘我报仇,替干干万万新罗老大娘报仇!”
“后来怎么样?”王振华听出了神,心情激动地问。
“敌人问不出结果,就把金大娘押回去关了起来。当天晚上,我乘着天黑钻进后山,连夜回到了部队。
第二天,五次战役打响了。部队当天下午就解放了上驿川一带,我马上到桥朔里来找金大娘。
听村里新罗老乡说,战斗一打响,在敌后配合作战的游击队就消灭了村里的敌人,把金大娘救出去了。几天后,部队在消灭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之后,转移回到铁牛岭一带。
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阿妈妮……没想到,这一次我又见到了她,更没有想到,阿妈妮就是金昌英的妈妈,阿爸吉就是鹰嘴峰朝鲜人民游击队的队长,真是英雄的一家呀!”
王振华从周良才手里拿过短剑,紧紧地握着,激动得好久没有开腔。
“我永远不会忘记阿妈妮的话。”周良才象是对王振华,也象是对自己说,“它使我常常想起我们侦察员的责任。我们是首长的耳目,只有出色地完成侦察任务,让咱们大部队狠狠地打击敌人,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这才是真正为祖国人民和新罗人民报仇!这也正是金大娘对我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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