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荀康他们定是要借此机会来逼着自己表态了。难怪他们事前不告诉自己会议的内容,他们其实知道自己的态度,所以想要群起而谏之。
荀康的声音继续响起:“诸位,我先说一说我的态度。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明确的表态。但今日,我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我的想法。本人认为,我徐州当有所作为。大晋糜烂,这已经是事实。无论是桓玄还是司马道子,他们都只为了自己争权夺利,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这才安稳了几年?他们便又开始涂炭百姓了。苍生何苦?苍生何辜?我徐州军民固然可以独善其身,过我们自己的逍遥日子,但是我们于心何忍?”
众人纷纷点头,嗡嗡议论。
荀康继续道:“主公乃当世明公。徐州十年间的变化,诸位有目共睹。天下乱,圣人出,主公有能力有责任解救苍生之苦,成就天下伟业。我等皆受主公恩惠,当辅佐主公成就大事才是。那桓玄司马道子都是不仁不义之徒,桓玄生于不忠之族,桓氏从桓温那时便有篡夺之心,桓玄今日祸乱西北,也属寻常。有人或说司马道子代表了朝廷,那是天下最可笑之事。司马道子弑兄谋权,居心叵测,早有传闻。虽无实证,但从他的所作所为来说,十之八九为真。无论他们谁胜谁败,大晋都难有安宁之日,百姓都难逃倒悬之苦。我徐州奉儒法之道,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平安喜乐。主公十年之功,惠及青徐数百万百姓,此乃通天之德。天下之世,当有德者居之,怎可容这些窃国谋位之徒掌控?老夫早就想向主公谏言,当此之时,该当仁不让,不可为人言所拘,为规矩所束。因循踌躇乃是纵容天下之恶,拯救苍生黎民乃是至善之举。我等岂能不行大善之事,而安心于安逸的现实?忍看宵小荼毒天下百姓,令我大好河山遍地烽烟,祸乱不休?故而,我的态度是,乘此机会,我们当举兵而起,攻克京城,荡灭群丑,还我大晋一个郎朗乾坤,还百姓一个安居之世。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荀康说罢,堂上一片赞同喝彩之声。荀康这番话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虽然许多人并不认为要去解救天下苍生什么的,而是单纯的认为徐州该有所作为。但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最好。
“荀大人所言极是。主公乃天降圣人,正是为了解救万干百姓之苦而来,岂能偏安于徐州一隅。当起兵逐鹿天下。我同意荀大人的意见。当此之时,乃是天赐良机。主公当速做决断,不可优柔。我等全力辅助,成就大业。”
如果说荀康的话还有些余地的话,那么赵墨林的这几句话便已经是捅穿了窗户纸了。
“说的极是。赵大人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兴亡盛衰,朝代更替,乃是天道轮回之理。大晋到了今日,已然是苟延残喘。那些人只为自己所计,不顾百姓死活。与其如此,何不起而争之。以我徐州的实力,足以横扫天下。只要主公有意,我等必能横扫六合,辅佐主公成就大业。”周澈大声说道。
周澈代表了军方的意见,他的话引发了李荣等一干将领的大声附和。
群情振奋之际,李徽沉吟不语,眉头紧皱。
他自然察觉到了所有人急切的情绪,但李徽是冷静的。一些念头确实曾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曾令李徽彻夜难眠。但是,李徽告诫自己,决不可昏了头。权力欲望是最令人迷失的东西,自己绝不能迷失其中。
在当今这个乱世之中,哪一方势力的崛起不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天命之人。但到了最后,却发现他不过是时代惊涛巨浪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
自己本来就没有太高的追求,一开始只是想着保全自己,保全身边人,能够在乱世之中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资本,不会被人轻易的屠戮。到了今日的地位和实力,其实李徽自己也觉得像是做梦一般。只是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确实还没有想好最终的路。
只是这几年来,耳边不知多少人隐晦的提及这些事,李徽也刻意让自己不要为这些事所扰,不让让自己迷失。
而更重要的是,李徽明白,所谓的成就大事,需要的东西很多。天时地利人和,气运和时机,道德的制高点等等。否则,即便有一时的发展,也未必能成功。最终只会是长河里的一朵小浪花罢了。
大晋天下,最基本的民意其实还是向着朝廷的。毕竟大晋从建立到如今也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如果自己当真要做出什么决定的话,那也绝不能是第一个这么干的,那会死的很惨,会被干夫所指,会失去已有的民心和民意。即便是徐州之民,也未必都会愿意跟着自己干。一切都需要一个最好的契机,而不是强行为之。
荀康赵墨林等人的表态,堂上众人都表示同意。他们纷纷出言附和荀康等人的观点。一些激进之人,甚至已经直言不讳的请求李徽发布通报自立为主,不必再为大晋之臣云云。
李徽皱着眉头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却是平静的,没有被他们的言语所鼓动而显得激动和兴奋。
“主公,诸位都表达了意见,你也听到了他们所言。不知主公心中有何想法,可否和我等明言。”荀康拱手向李徽道。
李徽叹了口气,正色道:“德康今日召集众人前来,原来便是为了此事而已。既然要我表态,我不得不告诉诸位,你们今日如此,着实有些不应该。我的态度,你们都明白,我李徽受大晋之恩,岂会做恩将仇报之人。你们在这里妄谈什么成就大业,这是要我当篡逆之臣,行不忠不义之事么?我是不会那么做的。出兵之事,我已同司马道子约定了,绝不会出兵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得再议论。今日之会,若只是为了这件事,那么诸位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众人闻言,发出一片失望之声。
荀康叹了口气道:“哎,我就知道主公不肯这么做。可是主公,这可是我徐州军民上下共同的想法啊。你也看到了,在座诸位也都是这样的想法。主公大仁大智,当知民心所归,天命所在。顺应天意,违者不详啊。”
李徽沉声道:“何为天命?我并未得到上天的感召,也没有任何的征兆。我只怕,我不是那个天命之人。倘若起兵,只会徒增一股乱流,破坏了难得的安宁,让我百万徐州百姓,被战火所吞没。桓玄和司马道子他们之间的征伐,那是他们的事。我只希望,徐州军民能够安居便好。”
荀康无言以对,众人也无言以对。
尴尬的沉默之中,一人朗声道:“主公说你没有得到上天的征兆,担心自己不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此言差矣。主公可知,老天早已有了征兆,主公便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苻朗。
苻朗一袭白衣,头戴黑冠,腰间挂着一个包裹。他缓步走上前来。
“元达,这种事岂是嘴巴说说便可。我尚无任何感应,你却又如何得知?”李徽笑道。
苻朗躬身道:“天命之兆已现,就在此刻。苻朗有一物献给主公,主公便知天命已归。”
说着话,苻朗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裹,双手呈上。口中大呼道:“主公,苻朗进献此物,请主公过目。”
众人有些诧异。李徽上前接过,入手居然极为沉重,差点没抓住。于是笑道:“什么东西?这么沉?莫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苻朗不答,只看着李徽,神情郑重。
李徽将包裹放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了包裹中的那物。李徽甚至还没有认出包裹中那物是什么的时候,便听到荀康倒吸一口冷气,颤声叫道:“传……传国玉玺?我的老天爷啊。”
所有人闻言都惊愕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伸着脖子细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是传国玉玺。苻朗今日将传国玉玺献给主公,主公得此物,便为天下之主也。”苻朗高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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