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堪皱眉道:“你们和他之间的纠葛,老夫可管不着。但你们设计老夫作甚?”
卞范之道:“殷公此言差矣。西北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西北大局,一乱俱乱。战端一开,必然纷争缭乱。自相残杀的结果,便会招致朝廷出兵。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杨佺期这么做,是在将所有人推入深渊之中。正因如此,我们必须阻止杨佺期。事急从权,我们必须借助殷公之力,这才设计了计谋。诚然,算计直接殷公是不对的。但殷公想想后果之可怕,便知道我们是迫不得已。况且,殷公当真以为杨佺期攻了江州之后便会收手么?届时江州豫州梁州都为杨佺期所据,唯有荆州成为他的心头之患,梗在其中,他定会进攻荆州,一举夺之,将西北尽数占据。这便是他杨佺期的最终目的。所以,郡公之谋,其实也是对荆州有益。”
殷仲堪冷笑道:“这么说,老夫倒要谢谢你们不成?”
卞范之微笑道:“谢倒也不必了。我家郡公也是为了自保,至于其他,则是附带的后果。殷公乃睿智之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故此番发生之事,始作俑者便是杨佺期,他若不存野心,不忘恩负义,以大局为重的话,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殷仲堪沉吟片刻,冷笑道:“凭你说的天花乱坠,却改变不了伤害我荆州的事实。你们倒是置身事外,老夫却被杨佺期恨之入骨了。现如今,杨佺期陈兵于边境,派了使者来恐吓老夫,倒要请南郡公为老夫指点迷津,我又该如何应对?”
卞范之从容道:“殷公,就在我动身前来之前,我家郡公已经起兵进攻豫州。”
殷仲堪大惊道:“什么?你们要进攻豫州?”
卞范之道:“正是。郡公说了,既然杨佺期不仁,我们便不义。他已经是我西北之地最大的麻烦。既然已经势不两立,便夺他豫州,削弱其力量。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殷仲堪皱眉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你们莫要以为这么做,可以博得我的好感,逼我和杨佺期开战。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和杨佺期之间的误会是可以消除的。”
卞范之微笑道:“殷公错了,我们这么做并非是要助力殷公,也没有任何强迫殷公参与之意。郡公说了,殷公若不能释怀,大可将桓伟送交杨佺期之手,以求得杨佺期原谅。或许还可以赔偿他些钱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我家郡公却不能容其横行。殷公若有意共同出兵剿灭杨佺期那是最好的事,将来梁州交于殷公管辖,豫州归于郡公所辖,可共同协力护卫西北周全。若是殷公不愿这么做,那也并不强求。不瞒殷公所知,我家郡公已经派人前往益州,益州刺史胡诠乃我当年大司马旧部,郡公已邀其出兵。待我江州大军攻下豫州之后,便将出兵西北,进攻梁州。届时和益州兵马两路共进,一样可以解决梁州之事。我们不期望荆州出兵,只希望殷公保持中立,不要为杨佺期张目,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殷仲堪听了这番话之后,瞠目良久,一时说不出话来。
桓玄动手了,某种程度上是在以行动帮自己。自己到底参与还是不参与呢?他描绘的蓝图倒是颇为吸引人,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可是,他们可信么?自己会不会又一次中了他们的计?
自己若是不出兵的话,有益州胡诠的兵马相助,没准他们还真能击败杨佺期。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什么都捞不到了。
可当真要下决心和杨佺期翻脸,出兵进攻梁州的话,又真的有些举棋不定。
殷仲堪本就是犹豫寡断之人,遭遇眼前这复杂的场面,他是真的难以下决断。
但是很快,殷仲堪便不得不下决定了。次日一早,一个消息震惊了殷仲堪。来自梁州的杨佺期派来的使者一行八人,被发现尽数死在馆驿之中。全部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殷仲堪闻讯赶到馆驿之后,面对馆驿中的惨案目瞪口呆。询问之下方知,昨日凌晨时分,馆驿发生打斗。巡城兵马赶到之时,梁州使者等人已经全部死亡。凶手无影无踪。
殷仲堪再糊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故意刺杀了梁州使者,目的便是彻底断了自己想要妥协的想法。至于是谁敢在江陵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干,答案不言而喻。也只有桓玄能够利用江陵城中的力量做到这一点。
愤怒之余,殷仲堪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杨佺期已然愤怒之极,派使者前来问责。现在使者又被杀,显然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了。
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与此同时,殷仲堪也意识到桓玄手段之凶横。当日,他再一次召见了装作若无其事的卞范之等人,拒绝了交还桓伟的要求。但表示,他愿意出兵攻梁州,希望桓玄遵守承诺,订立契约。
卞范之摇着蒲扇答应了。出门之后,卞范之纵声大笑,志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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