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在旁轻声道:“瑗度,你已经很好了。四叔在天有灵,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谢琰轻声道:“多谢阿姐。对了,阿爷,道蕴堂姐和弘度的事情,希望阿爷能够宽怀,不要计较此事了。如今弘儿也有了,木已成舟。道蕴堂姐能和弘度兄相好,那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试问除了弘度,天下何人能为道蕴堂姐佳偶?至于名份之事,我相信弘度兄会妥善安排,不会委屈阿姐。世人目光,瑗度认为不必介意。那些人的言语又能如何?关键时候,不见他们相助,锦上添花则可,雪中送炭则是妄想。阿爷去后,这一年多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们可是见得多了。这件事,阿爷便不要介怀了。瑗度斗胆,以阿爷之子的身份代表阿爷,代表谢家上下答应了此事。从此再不许有其他的言语了。”
谢道韫吁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李徽。李徽微微向她点头,谢道韫转头他顾,不敢和李徽对视。其实,虽然谢道韫已经我行我素到了今天这一步,但在内心之中,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谢家上下的认可和祝福的。谢玄的态度一向是勉强的,谢琰今日以谢安之子的身份说出这些话来,那便是代表谢家认可此事了。这对于谢道韫而言,也算是一桩心事的了结。
谢琰叩拜之后,李徽缓步上前跪拜。
“四叔,弘度来看你了。谁能想到,两年前京城一别,竟成永诀。得知四叔仙去的消息,弘度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之后种种原因,直到今日才来四叔坟前拜祭,还望四叔不要怪罪。”李徽缓缓说道。
“这一年多时间,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天下大乱,纷争不断。直至如今也不能平息。这一定是四叔不愿看到的。四叔留下的治国理念和方法他们全然背叛,当做耳旁风。四叔定然痛心疾首吧。可这就是现实,无可奈何。天下混乱,不知几时方休,四叔倘若在世,必能力挽狂澜。可惜现如今,没有人能做到了。这也说明了四叔是无人能及的。四叔墓碑无字,那却并非真的没有字,而是字字句句都是不世之功,为人表率之言,只有懂得人才知道四叔一生的功绩和风仪。四叔之后,恐再无人能及了。”
“但四叔你尽管放心,我答应四叔的事会做到,我会保护好道蕴和谢家上下,尽我所能的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和道蕴之事,我自然也会妥善处置,不会令谢氏遭受他人言语,让道蕴蒙受屈辱。总之,弘度会尽我所能做好每一件事,令你满意。若不能令你满意,也请四叔担待。”
“四叔,我曾无数次回忆起在京城的时光。在乌衣巷和四叔下棋弹琴谈天说地。四叔的言谈笑貌无数次在我脑海之中浮现,令我心中快活又难受。四叔于我,无异于父辈,谆谆教诲,多方提携,宽宏包容。倒是我,辜负了四叔。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彼时彼刻,已成追忆,再也回不去了。但四叔的品性德望,高风仪度将永远是弘度学习的仰止的存在,弘度这一生都会好好的向四叔学习。四叔,望你安息。”
李徽说罢,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添加纸钱酒水,烧洒于坟前。
众人又去旁边不远的谢瑶的坟头祭拜了一番。谢瑶病逝之后便安葬在谢安旁边。
祭拜洒扫已毕,众人静静地站在墓园之中。谢道韫指着对面山阴之处,轻声道:“李郎,那里便是兰亭了。当年四叔和王羲之他们便是在兰亭聚会,溪水流觞,何等惬意。四叔一直提起那次聚会,甚至病重之时还邀人去兰亭宴饮了一回。所以,我们便将他安葬在这里,可以时时的看着对面的兰亭聚饮之处。”
李徽举目望去,对面山坡上林木森森,树影婆娑。有山石嶙峋,兰亭秀丽,溪水流觞的笑声仿佛还在回荡。
“弘度兄,阿爷病逝之前,在乌衣巷中多次提及弘度兄的才学言语,慨叹再不能同你坐而谈论,听你唱曲吹笛。今日弘度兄来看阿爷,下一次不知何时。何不奏一曲以慰阿爷。”谢琰轻声道。
李徽缓缓点头,命人取出长笛来。谢道韫看到那笛子,顿时泪目。那正是当年自己送给李徽的‘紫萧风鸣’。
李徽横笛于唇,缓缓吹奏起来。吹得正是那曲《空谷幽兰之曲》
曲调空幽,宁静空旷,回荡在山野空谷之中,荡气回肠,令人沉思。
一曲既罢,四下无声,耳听得林风飒飒,山鸟轻鸣。众人站在风中,静静肃立,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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