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大晋庾氏豪族的家主,竟然落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官员们看着庾希,心中尽皆恻然。庾希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这些人?得罪了桓温,便落得如此的下场,当真是令人胆寒肝裂,惊恐无比。
李徽站在岸边的官员之中,看着庾希的惨状,心中也自恻然。虽然李徽和庾希并不相识,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庾希的真容。庾氏在京城的风评其实也很不好,据说庾氏族人之前也是嚣张跋扈,令人厌恶。但是,把人折磨到这个样子,却也太过分了。
桓温郗超等人为了威慑众人,用这种恐吓的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庾希的囚车后面是武忱父子四人,这四人身上也有血污,但起码还算体面。只不过武忱父子都面色惨白,眼露恐惧之色。
接下来的囚车里是跟随庾希反叛的将领数人。一个个也是浑身血污,眼中流露绝望之色,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一辆囚车里是一名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孔稚嫩,眼神惊恐的站在囚车里朝周围张望。单薄的身体在囚车里摇晃着,苍白的手紧紧的抓着囚车的木头,铁链在他身前哐当作响。
囚车碌碌,沿着朱雀航浮桥一路向前,抵达朱雀航中段的时候停了下来。
大船上,司马昱呆呆的看着桥上的一干囚犯,眼神中流露出怜悯和不忍的神色。司马昱和庾希很熟,司马昱之前是丞相,和庾氏外戚共掌朝政,自然是熟悉之极。现在看到庾希的模样,心中着实惊恐。倘若不知内情倒也罢了,偏偏司马昱清楚的知道,庾希到今日的地步,都是因为和桓温之间的嫌隙所致。桓温对待政敌便是如此的凶狠,毫不留情。
谢安王彪之等人也皱着眉头看着庾希的模样,神情颇有些愤怒。
郗超一直在偷偷看着众人的神色,对司马昱和谢安等人的反应,他甚为满意。
“为何要将人折磨成这样?就算庾希罪不可恕,也大可不必如此。如此残酷折磨,有违人道。”王坦之沉声道。
“有违人道?王文度,莫非你还同情这乱臣贼子么?怎么?你觉得他可怜?莫非你赞同庾氏起兵反叛的行为?”郗超冷笑道。
王坦之怒道:“郗超,休得挖坑污蔑我。我只是从人道上而言,你又想抓我把柄是么?”
郗超冷笑道:“王坦之,和乱臣贼子讲什么慈悲?反叛之贼当受百倍酷刑也不为过。同情叛贼,便是不对。”
王坦之尚未说话,王彪之呵呵笑道:“郗中书说的好,我大晋叛贼就该是这样的下场。郗中书,你做的很对。你我众人也都要以此为戒,可干万莫要当叛贼,莫要不忠于我大晋。否则,将来的下场比庾希更惨。郗中书,这也包括你在内哦。”
郗超听他话里有话,皱眉正欲反驳。谢安冷声道:“午时将至,还是快开始吧郗中书,何必争论这些?更不必信口攀诬牵扯。如此场合,岂是斗嘴吵闹的时候?”
郗超闭了嘴,他还暂时不能和王谢公开翻脸。谢安看起来已经有些怒了。
“陛下,臣可以开始了么?”郗超躬身对司马昱道。
司马昱微微点头道:“开始吧。”
郗超拱手,转身来到船头挺胸而立,大声道:“逆贼庾氏,受大晋先帝之恩,以流民贼之身跻身朝堂之上。不思感恩图报,报效大晋朝廷,忠君爱民,为大晋社稷江山所计。反忘恩负义,弄权跋扈,敛聚图谋,意图不轨。桓大司马慧眼如炬,洞悉其谋,庾氏不知悔改,反公然起兵反叛,实乃大逆之行。京口败退之后,潜往临海郡,会同临海郡太守武忱共同作乱。今被大司马派兵击溃,擒获至此。乱臣贼子,罪大恶极。今日在此将庾氏等一干逆贼枭首示众,以正律法,更敬效尤。”
“乱臣贼子!枭首示众!以正律法,更敬效尤!”
朱雀航浮桥上一群士兵齐声高喝起来。这都是郗超事前安排好的,让他们齐声喊叫,以壮声势。
“午时已到,将罪囚一一押往浮台,验明正身。”郗超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