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中方的迫击炮在山坡上炸响,日军的山炮在山顶区域轰击,原本不该有人出现的生命禁区,中日双方军人深蓝色和土黄色的身影却都在硝烟中隐现。
209.1高地前,当30名士兵冲进各自战壕,就能看到最近日军的距离已经不过百米,全副武装的日军最多只需要20秒,就可以冲进阵地。
士兵们甚至都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日军头盔下凶狠的目光。
此时日军炮兵虽然放缓了射速,但落在阵地上的炮弹其实依旧不少。虽然士兵们已经很竭力的将身躯藏在战壕,但还是有不幸的士兵因为炮弹落的太近,被弹片击中或者被冲击波掀飞。
MG34机枪火力组就在高地一个花费大力气构筑的机枪暗堡里,那是整个高地上最凶勐火力,绝不能轻易失去。
但这也意味着,机枪有大量死角,虽然MG34机枪已经开始怒吼,但日军在付出十几人死伤后,迅速找到规避机枪射界的区域,依旧大量汹涌而上。
趴伏在200米外的日军轻机枪手也像不要命一般,架起轻机枪就朝阵地上扫射,竟也不是打一梭子子弹就换个地方。
哪怕连续三挺机枪射手被阵地上MG34重机枪打成了筛子,剩余的轻机枪还是依旧在怒吼,打得本就是硝烟四起的阵地上一阵灰尘乱冒。
阵地上的枪声为之一窘,日军步兵借机向前狂冲了二十多米。
「板载!」的怒吼声竟然快盖过了炽烈的枪炮声。
显然,日军这是被他们那位疯狂的指挥官刺激的要拼命了。
可是,不光是他们不怕死。
四行团的兵,也同样能豁出命。
屠运生瞪圆了眼睛厉声怒吼:「娘的,都给老子开枪,干他个***。」
说完,就将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MP28冲锋枪往战壕上一架,肩膀死死的顶着枪托,竭力稳定着即将因为连射而要不停跳动的枪口,扣动扳机疯狂的射击。
哪怕是一颗炮弹就在距离他身后二十余米处轰然爆炸,漫天泥土石块砸下的同时,他的身体狠狠一颤,也没能让他停止扣动扳机。
鲜血,透过军服,从他的背后狠狠地渗出来。
距离他不过三四米的一名士兵一侧头,正好看见屠运生背上的血,不由惊呼一声:「班长,你受伤了。」丢下枪,拿着急救包就猫着腰朝屠运生这边冲过来。
「滚蛋,打你的鬼子,老子可是都给你们记着数呢!你个***到现在才杀了三个,连给堂客都不够,咋请老子们吃饭。」发狂中的中士班长一脚就将猫着腰跑过来的上等兵踢翻,头也不回眼睛盯着战场怒气冲冲地吼道。
「班长!」士兵看着屠运生身后越流越多的血,脸上的黑灰被两道泪痕冲开。
「流什么猫尿,快给老子滚回去。快滚。」屠运生的眼眶是瞪得是前所未有的大。
士兵摸了一把眼泪,重新冲回自己的战位,扣动扳机,开枪,拼命开枪。先前在炮火中的恐惧,似乎在那一刻全部忘却。
这就是战场,不拼命,就得死,只是流血,那又算个球啊!
日军,冒着炮火前进。
四行团士兵,顶着炮火射击。
不管是阵地上还是阵地外,不断有士兵倒下,有被枪射倒,有被炮火的气浪卷倒。
这种甚至出乎李九斤预料的惨烈,足足持续了近十分钟。
两股在晋东这片战场上已经算是意志最顽强的军队都在比拼,比拼谁最先扛不住伤亡,扛不住的,只能退。
什么火力,什么炮火,已经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意志。
当同袍战友鲜血淋漓的倒在面前,你依旧还能拿起枪,朝着你的敌人射击,直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枪弹或者炮弹碎片将你送上追随战友的路。这种坚如磐石的意志,不是训练所能训练出的,只有战场可以给予。
日本人,已经被先前自己那位大左联队长低头恭送刺激得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成为被完全洗脑的工具人!
而中国人,却是真正在炽烈战火中锻炼出来的一支铁军。
不是因为不惧怕死亡,而是,国破山河在,友在身边亡,吾亦愿陪往!
来吧!***,老子不怕你!
「老子不要伤亡数字,要的是还能作战人数!」李九斤在电话里对三个步兵排长的话语冷酷的如同一座冰山。
但只有连部的通信兵才知道,真实的李连长的模样。
放下电话筒的李九斤眼圈通红,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其滑落,但却只向营部请求一次炮火支援后就咬着牙不发一言。
黑星手枪早已经插入枪袋,若不是还要坐镇指挥,还有最后两个步兵班没有撒出去,他指不定早就冲上前线。
在千余日军不计代价的狂攻下,就这10分钟,他麾下的三个步兵排,就损失近60人,1名少尉排长重伤,2名上士班长,5名副班长牺牲!
十分钟战斗的损失,竟然超过了昨日一天的总和还拐弯!
被专门调过来支援三营的医护连的担架兵们成为战场上除了作战士兵以外最忙碌的一批人。
他们的任务,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阵地上倒下的,不管是牺牲的还是负伤的官兵抬下山去。
日军的炮火并没有长了眼睛只杀伤战士,进入阵地,就意味着伤亡。被落入战壕炮火掀飞的戴着红十字架袖箍的担架兵已经不下10人。
但担任这次侧翼医护救援队队长的大丫却只是摸了把眼泪,继续命令阵地后的担架小组上阵地。
身上已经鲜血淋漓,一块皮肉都还挂在肥厚猪腿上的「乖乖」也是一样待遇!
无论它怎么招人喜欢,但在战争来临的这一时刻,已经入了军籍的野猪亦是战士。
在这场漫长到让人看不到终点的国战中,没有谁,不能牺牲。
无论人畜,或是曾经壮丽山河!
5000年之华夏,可以失败,可以牺牲一切,唯独不能被征服!
「乖乖」这会儿完全恢复了山猪本色,一身灰尘就像刚从泥塘里爬出来又晒干,龇牙咧嘴不断用嚎叫来减轻痛苦的它挂着一辆担架车,担架兵将伤员往上面一放,用几个带挂钩的带子将伤员固定住,这货瘸一条腿,用三条腿发力拖起就跑。
要不说动物对躲避危险的直觉要远强于人类,乖乖连续进入阵地四趟,连遗体带伤员拖走四个,竟然毫发无损,而且身大力不亏,一猪顶两三人,绝对是战场上单兵救助伤员最多的担架兵。
也怪不得浑身浴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或是伤员的血同样亲自进入战场的大丫还特意将自己省下来的奶糖丢了几颗给它当奖励。
「哼!哼!」乖乖却将奖励的奶糖含着放到它带回来的一个年轻士兵身边。
生物的本能让它感觉到自己的人类朋友应该更需要这种美味食物。
「乖乖」学着自己老大锤子的样子,拿舌头舔着年轻士兵苍白的脸,企图唤醒他。
只是,它不知道,在它拖着年轻士兵狂奔下山时,那枚穿透了年轻士兵心脏的弹片,已经夺走了年轻的生命。
温暖,阻挡不了冰冷袭来!
见此一幕,一个来自平北城的女护士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原来,这就是战场的真实面目。
但残酷的战斗,却不会因为悲伤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