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现在哪敢抛头露面,更别提回到那里的别墅了,为了不被那该死的波拿巴知道行踪,我就在这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住下。”
杜巴利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考虑不周,很是动容地说道:
“别担心,让,很快我就会让那个波拿巴把你受到的苦全都经历一遍。”
艰难行走的让·杜巴利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杜巴利夫人,忽然说道:
“谢谢你,让娜。”
说罢,他才继续扶着店内的椅背一步一瘸地朝外走去。
杜巴利夫人则是有些疑惑地戴上细边三角帽,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在她的印象里,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可还没有说过谢谢的时候。
...
两人离开了咖啡馆,让·杜巴利走的很慢,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大声咳嗽着。
很快,让·杜巴利率先拐进了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巷中。
杜巴利夫人站在巷头,皱眉瞥了一眼这条昏暗的小径,这里面不像是有任何人烟存在,更不像是有一栋公寓的存在。
她并不喜欢这种潮湿阴暗且臭气熏天的地方,尤其是在当上国王的情妇之后,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次踏足进这种会脏了她靴子的泥坑。
但是想到让·杜巴利所说的,他现在并不敢抛头露面的处境,杜巴利夫人还是稍稍理解了几分,加快脚步跟上了步伐。
而在这片泥雪交加的地面上穿行良久之后,杜巴利夫人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问道:
“让!你的住处在哪,我们还要走多久?”
然而,这一次回应她的并不是让·杜巴利的解释,而是一道从巷子深处传来的戏谑笑声:
“夫人,你不用再走了,接下来由我们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
紧接着,只见七八名壮汉从巷子拐角中走出,为首的那人则是轻蔑地笑看着杜巴利夫人,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杜巴利夫人眉头微皱,只当是一些起了色心的流氓地痞而已,于是冷笑一声,指着身旁的让·杜巴利说道:
“蠢货们,识相的话就赶紧滚,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对于任何一个黑帮地痞来说,让·杜巴利的名字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了。
杜巴利夫人冷笑着,想要看着这群流氓在让·杜巴利的名号下颤抖求饶的模样。
然而,让·杜巴利却并没有报上名号,他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沉默着。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为首那名壮汉的眼睛。
杜巴利夫人愣住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在地下世界叱诧风云的男人竟然在几个地痞面前低下了头。
杜巴利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为首那名壮汉的下一句话却瞬间令她如坠冰窟:
“夫人,我当然认识他,事实上,我们算是老相识了,对吧,杜巴利先生?”
说着,格罗索上前一步,轻笑着拍了拍噤若寒蝉的让·杜巴利,而即使是这轻微的举动也使得让·杜巴利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们两人可是曾经在劳伦斯的地下室里度过了几个十分美妙的夜晚,当然,对于杜巴利先生来说可能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等等...你,我记得你,我有印象...”
杜巴利夫人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左手紧紧捂着胸口,右手指着格罗索,失声说道:
“你是...劳伦斯·波拿巴身边的人!圣诞前的凡尔赛宫宴会里,我记得你!”
凡尔赛宫的宴会里可很少会出现一个举止粗鲁、身材高大的意大利人,再加上格罗索是劳伦斯身边的人,杜巴利夫人对其印象很深。
格罗索憨笑着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的伪装还是被认了出来,不过好在这条巷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人,他也只是无所谓地说道:
“很多女人都记得我,夫人,不过那是在她们爬下我的床之后的事情了。”
“你!你们!”
杜巴利夫人崩溃地捂住了嘴巴,她看向低头不语的让·杜巴利,声音已经止不住地在颤抖:
“让·杜巴利!这是怎么回事?!劳伦斯·波拿巴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让·杜巴利迟缓地扭头看向杜巴利夫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似笑非笑,混杂着难以言明的愧疚罪恶感与解脱快感。
“我...”让·杜巴利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大口浓痰,语噎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对不起,让娜,我背叛了你。”
这句话如同一颗子弹彻底贯彻了杜巴利夫人的心脏,她失神地一屁股坐在泥坑里,难以置信地看向让·杜巴利,那条漂亮的淡黄长裙上也沾满了污泥。
“抱歉...让娜。”
让·杜巴利闭上眼睛,声音也在颤抖,既像是给杜巴利夫人的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开脱的自言自语:
“我是被逼无奈的,你不知道...这将近一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些你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刑具都在我身上走过一遍,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在那地牢里,除了施刑人,我一天都看不到第二个活人,连日出日落几点几分都不知道,这种孤独比最可怕的魔鬼还要恐怖!在那里我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啊!”
在一声苍白无力的怒吼过后,让·杜巴利也栽倒在地,眼角带泪的哭喊道:
“劳伦斯·波拿巴告诉我,只有配合他才能让我从这无尽的折磨里解脱出来,我,我也只能相信他了!那封信是波拿巴指使我写给你的...包括今天的会面也是...为的就是让你离开王宫...”
格罗索没好气地照着让·杜巴利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骂道:
“杜巴利先生,你要是再说多点,你就得提前解脱了。”
脸色煞白的杜巴利夫人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她惊恐地看着格罗索,尖声质问道:
“你想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是杜巴利伯爵夫人,你还敢如此对待我?!”
“别废话了,夫人,我还担心来的不是你呢。”
格罗索对身后几名同伴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把这个女人绑起来带走,记得把嘴封上,让她把口水留着在法庭上辩论吧。至于你,杜巴利先生,你应该能自己走吧?”
让·杜巴利怔怔地看着那高贵的官方情妇、尊贵的杜巴利伯爵夫人像是头母猪一样满身污泥的被塞进麻袋之中,而后才反应过来格罗索的问题,茫然地问道:
“我们...去哪?”
“司法宫,杜巴利先生。”
格罗索快速说道:
“去那里完成你最后的使命,然后你就可以真正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