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劳伦斯看着水晶杯中翻腾浮起的气泡,心中默默思量着:
“既然如今莫普已经离开了黎塞留身边,那么杜巴利夫人恐怕也不会再对大法官有之前那样的支持了...甚至说,两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
自从法尔科内伯爵事发之后,莫普大法官便背叛了和黎塞留公爵的合作,杜巴利夫人此后自然也不会再给予他后续的支持,而且为了报复莫普大法官的背叛,这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恐怕少不了在凡尔赛宫里处处针对莫普。
在事发之初,杜巴利夫人或许还会因为黎塞留公爵被软禁造成的轩然大波而蛰伏起来,而如今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杜巴利夫人也是时候跳出来开始她的报复了。
也难怪莫普大法官会出现在巴黎而不是待在凡尔赛与国王一起,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暂避杜巴利夫人的锋芒,谁让精力旺盛的路易十五将所有的宠爱都寄托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呢。
在理清了这些思绪之后,劳伦斯托着高脚杯坐回了座位上,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呼气说道:
“您是说杜巴利夫人?我还以为您和夫人交情不浅呢。”
莫普大法官没有直接回话,他知道劳伦斯在方才的思索中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局面,于是盯着劳伦斯的酒杯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
“您难道不应该先给客人斟一杯酒吗?”
劳伦斯起身找出一支酒杯,随口笑道:“工作时间?”
“工作已经结束了,而且这件事可是比工作重要百倍。”
莫普大法官接过劳伦斯递来的香槟,用力往嘴里灌了将近一半的酒液,摸着湿润的胡须喘气说道:
“杜巴利伯爵夫人,她的存在让整个宫廷,整个国家都不再安宁。”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现在的局势,但是真的听到莫普大法官将杜巴利夫人这个昔日的盟友当作头号大敌对待,劳伦斯还是有些意外地问道:
“不过...以您在国王那里的地位,也会害怕那个女人的威胁?”
莫普大法官紧紧攥着酒杯,摇头叹息道:
“国王陛下器重我的根本原因是我一直在力求对高等法院进行改革,这您也是知道的,杜巴利夫人依然保持着对改革的支持态度,但她只是将支持的对象换成了别人。”
听罢,劳伦斯也明白了莫普大法官到底在担忧什么。
说到底,路易十五需要的是一个在司法界限制住十三座高等法院的臣子,莫普大法官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杜巴利夫人也没有愚蠢到为了反对莫普大法官就去站在高等法院一侧,那样只会招致路易十五的怒火;相反,她依然支持司法改革,只是不再支持莫普大法官一人了而已。
以杜巴利夫人和黎塞留公爵的贵族圈势力,扶持起来一个卓有威望的、支持改革的高等法院法官并非是完全不可能,毕竟高等法院是舒瓦瑟尔公爵的盟友,黎塞留公爵手下可是有不少站在高等法院对立侧的人选。
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莫普的地位无疑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会在杜巴利夫人的煽风点火之下被那位扶植起来的法官完全取代。
“也就是说...国王需要一位司法改革者,而这位改革者必然是会受到国王的重用...之前这个人是莫普,如今莫普既然已经离开了杜巴利夫人和黎塞留公爵,这两人便谋划将这个深受国王器重的位子掌握在自己派系手中。”
浅饮了一小杯香槟过后,劳伦斯差不多理清了目前的状况,边斟酒边问道:
“不过,您既然和我说了这些,也就是意味着...”
虽然是问句,但劳伦斯也清楚对方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的了。
莫普大法官重重点了下头,摘下头顶的宽边帽放在一旁,沉声说道:
“波拿巴阁下,正如我方才所说,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祸害整个国家了,我们的矛,必须要对准同一个方向了,这是为了王室,也是为了法兰西。”
深秋的暖阳日光明媚,波澜不惊的塞纳河上平静地划过几艘贡多拉小艇,恐怕那游船上的俊男美妇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塞纳河畔的香榭丽舍大街上,竟然有一场针对国王陛下官方情妇的密谋。
“把矛头对向国王陛下的首席情妇?这听上去有些愚蠢。”劳伦斯平静地摇了摇杯中的酒水,好似是在和人讨论巴黎的天气一样淡然。
莫普大法官则是继续压低声音道:
“这也是为什么我特意找到了您,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包括舒瓦瑟尔公爵。”
劳伦斯轻轻放下酒杯,对莫普的意思已经是心领神会。
杜巴利夫人虽然在政界颇有影响,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政治人物,她所有的权势、财富与地位都只有一个来源——国王的宠爱。
只要路易国王依然宠爱着这个女人,便没有任何政治上的手段能够击败她,但是相对的,一旦杜巴利夫人失宠,她便脆弱的如同风化了千年的莎纸一样,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化作齑粉。
她与宫廷中的那些公爵大臣、朝服贵族们不同,杜巴利夫人没有任何的政治底蕴,所有的一切全都仰仗于路易十五的恩宠。
因此,想要针对杜巴利夫人下手,关键也就落在了国王陛下的个人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莫普大法官特意找到了劳伦斯,在巴黎与凡尔赛的诸多人物中,只有这位年轻的科西嘉首相是最近深得国王陛下恩宠与喜爱的,甚至在宫廷内都有传言,说每当听到劳伦斯·波拿巴的名字,路易国王便会下意识地微笑起来。
其余的那些贵族大臣,诸如舒瓦瑟尔公爵,他们或许有着比劳伦斯深厚数倍的政治底蕴,但是论起讨国王欢心的能力,还是没有人在这段时间里能比得上功勋累累的劳伦斯。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对于莫普大法官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劳伦斯也没有急于给出答复,而是微笑着问道:
“那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