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位老者在历史上被称为黎塞留公爵三世,本身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和军人,更是参加过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波兰王位继承战争以及七年战争等重大战争,并凭借他的功勋和家族势力在1748年晋升为了法国元帅。
当然,他的地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他的叔祖,也就是初代黎塞留公爵,红衣主教黎塞留,作为路易十三时期的法国首相,红衣主教黎塞留在整个法兰西历史上都赫赫有名。
包括在二战时期,法国海军史上最大的一艘战列舰,黎塞留级战列舰,便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因此,在叔祖的庇佑下,眼前的这位黎塞留公爵一出生便在宫廷中享有极高的地位,太阳王路易十四是他的教父,当下的国王路易十五在早年与他是最好的朋友。
尽管他曾经因为和路易十五的情妇庞巴杜夫人不和而被路易十五疏远并被高等法院解除了职务;但是在庞巴杜夫人死后,他不仅被高等法院恢复了职务,还和路易十五的新任情妇杜巴利夫人有着相当亲密的关系。
在这些地位和关系的加持下,劳伦斯眼前的这位老人绝对可以说是站在凡尔赛宫廷乃至整个法兰西顶端的那一批人。
只要将舒瓦瑟尔公爵扳倒,他就有机会在那一批人当中脱颖而出,甚至可能达到他的叔祖初代黎塞留公爵的地位。
对于这样一位地位不输舒瓦瑟尔公爵的老人,劳伦斯也表现出了应有的礼节,等候舞台上演出的间歇时才鞠躬说道:
“公爵阁下,很荣幸见到您,我是劳伦斯·波拿巴。”
黎塞留公爵缓缓将观剧镜放回口袋,扭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劳伦斯,然后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位示意劳伦斯坐下,并对自己的随从挥手让他们先行出去。
待到劳伦斯坐稳之后,黎塞留公爵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确保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后才随意开口道:
“听说您要见我,波拿巴总督。”
“是的。”
劳伦斯点头说道,很是放松地躺在松软的沙发椅里,眯着眼睛看了看舞台上已经进行到终幕的戏剧,继续说道:
“您派人给我带来了一个十分费解的提醒,我当然得向您问清楚。”
“哦?十分费解是吗?”
黎塞留公爵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露出澹澹的微笑看着劳伦斯,他可不相信一个小贵族出身,却能在二十岁就成为一国之主的年轻人会听不懂这样的暗示,于是翘着腿问道:
“那您到底是哪方面不懂呢?”
“您让我远离舒瓦瑟尔公爵,但他可是负责和我签订条约的特使,如果我按照您说的做了,我和他辛辛苦苦谈判了许久的条约不就作废了?另找人谈判可是很麻烦的事啊...”
劳伦斯装作很是苦恼的样子,并问出了一个看似水平极低的问题。
然而黎塞留公爵听罢之后,嘴角却上扬的更厉害了,本就是外交官出身的他早就对这些话里藏话的技俩烂熟于胸,一听便明白了劳伦斯的意思:
这个年轻人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他真的按照自己说的做了,那么他和舒瓦瑟尔公爵所进行的那些利益交换能不能得到补偿或认定。
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之后,黎塞留公爵轻笑着看向劳伦斯,似乎舞台上那最高潮的演出也不再吸引他了,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者一般说道:
“这您倒不用担心,即使更换了与您的谈判特使,有关科西嘉王国的条约都不会变更。当然...如果有特殊条款的话,那倒要另当别论。”
劳伦斯听罢之后却微微皱眉看向黎塞留公爵,说实话,在劳伦斯看来,他的这个回答绝对算不上有诚意。
因为有关科西嘉王国的条约本就已经基本完成,而且换作是谁来谈都会是差不多的结果,真正让劳伦斯看重的,是舒瓦瑟尔公爵对他个人所承诺的两件事:
一是帮助科西嘉国家白银公司在巴黎证交所上市的事,二是帮助劳伦斯对付与英国人谈判的事。
而这两件事无疑就是黎塞留公爵口中的特殊条款了,并且从他的意思来看,似乎并不想承认并补偿劳伦斯与舒瓦瑟尔公爵达成的私人协定。
“您曾经也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也参与过不少条约的签订。”
劳伦斯尽管已经有些不满,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所以您应该也懂吧,那些特殊条款才是条约中最为复杂的部分,如果这些得不到保证的话,我想...”
“您说的不错,波拿巴总督。”
黎塞留公爵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压低声音说道:
“但是对于科西嘉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取得法兰西的保护吧?不然您现在就不坐在这里而是待在撒丁王国的地牢里了。至于那些特殊条款您应该不会过于介意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和舒瓦瑟尔公爵继续完成这项条约会方便许多,我想路易国王也会很乐意看见条约尽早完成的。”
劳伦斯也毫不退却地看着黎塞留公爵说道,并且直接把路易十五搬了出来。
黎塞留公爵沉默片刻,路易十五的名字确实得让他谨慎对待,但是从心底来说,他还是完全瞧不起眼前这个小小的科西嘉总督。
在黎塞留公爵看来,只要路易十五过了这段时间的兴奋期,那么劳伦斯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实权伯爵。
为这样一个小人物付出额外的代价实在是不值得的事情。
“我得告诉您,波拿巴总督。”
黎塞留公爵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直接说道:
“我为了某个目的需要您离舒瓦瑟尔公爵远点,但这不意味着我只有依靠您的协助才能达成那个目的。”
劳伦斯默默地看着黎塞留公爵,承认他说的没错,黎塞留公爵不想舒瓦瑟尔公爵通过科西嘉的事情恢复路易十五的信任,他自然有相当多的手段,只不过从自己入手是最简单的而已。
而在这句话说出之后,两人的谈判就算是完全破裂了。
劳伦斯本想试探黎塞留公爵一侧的态度,如果他们给出的条件合适,在利益的驱使下,劳伦斯完全愿意站在舒瓦瑟尔公爵的对立侧。
但是从黎塞留公爵的态度来看,他显然不想给劳伦斯这个机会了。
“好吧,我会谨慎考虑您的意思。”
劳伦斯对黎塞留公爵说道,同时扫了一眼舞台上正在进行谢幕的演员们,随口说道:
“正好这出戏也结束了,请允许我离开。”
黎塞留公爵没有对劳伦斯的离开进行阻拦,直到他走到门口之时才忽然说道:
“年轻人,也许下次我会邀请你看一场完整的戏剧。”
劳伦斯停在门口处,扭头缓缓说道:
“其实比起看戏,我更愿意站在舞台上,而我相信我们已经在了。”
黎塞留公爵也扭头看向劳伦斯,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同一个意思:
自从舒瓦瑟尔公爵和劳伦斯回到巴黎,这场凡尔赛宫廷斗争大戏的演员就已经全部站在了舞台上;而很快,它的帷幕也将被路易十五亲自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