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男子转过头来,竟朝陆玄钰走来。
陆玄钰努力看去,眼见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可男子的面容却仍旧模糊不清。
不过,男子的衣着倒是渐渐清晰了——外着绣着金蟒的紫服,腰束紫金浮云玉带,头戴青玉冠,脚踏乌金靴。
这身打扮让陆玄钰觉得很是熟悉,但却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又是何人穿过这身。
男子在离陆玄钰三步之遥时停步,抬手伸来,陆玄钰不由也伸手回应。
就在二人即将触碰之际,男子猛的缩回手,急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钰儿,若有来世,可还愿再生于帝王家?”
陆玄钰不解男子为何问此,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言:“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生于何处,自由天定,无论何处,均得其所。”
她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寂静之中,泪滴声入耳,想来是男子落泪了,这令她更为疑惑。
“淮临王生于何朝,为何知我名?”
此刻,陆玄钰心中万千不解。
眼前这位自称淮临王的男子究竟是哪朝人,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仍记得昏迷前她是在祁良府江府中,受雪灾所困,记得她坐于书房中,不知为何全身乏力,眼前一黑,再醒来便身处此处了。
以往她也常做梦,有时也在梦中有了意识,清楚自己身处梦境,且只需凝聚心神挣力而起,便可脱离梦境回到现实,可如今,却是不行。
这个梦真实得快分不清真假。
儿时她也常闻鬼神妖邪之事,难不成如今是受了仇家算计,被困于这幻境之中?
可这幻境没有恐怖的邪祟,也没有令人沉迷的仙乐之事,有的只是眼前这看不清面容的淮临王。
“大昭,孤是大昭的亲王,孤的长兄是太子,长兄常与孤言,钰儿好学爱闹,拜浮清为师。”
浮青是国师萧玉筠的字,听得此言,陆玄钰瞳孔一震。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好像浮现一层迷雾,迷雾正在渐渐消散。
渐渐地,她突然发觉此前诸多事竟是多么荒唐不可言,恍如遇邪祟迷惑。
怎会有人自后世而来,一同胡言乱语她又怎会无缘而信,堂堂将军又怎会是女儿身,还与她结情,玄镇与她自幼长大,情同手足,怎会朝夕间成仇敌,德妃乃良善,怎会毒害皇帝……
“我、我的头,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种种经历,又如走马灯掠过,令陆玄钰头痛欲裂。
陆玄钰抱头跪地,头痛得她狠力拍打也无济于事。
痛呼声之高,陆玄钰无心去知,淮临王抬手掩耳,随后放下,其之泣声参杂入陆玄钰耳中。
“孤的心也好痛,孤负浮青,孤将钰儿托付于浮青,不料钰儿竟是习得浮青不齿之行。孤曾于此处不知今夕何夕。后见得浮青一意孤行,酿下大错,连累于钰儿。”
此时,陆玄钰头痛之感渐消,踉跄着起身抬眼见得淮临王模糊面容,怨由心生,开声便骂:“混账!将我困于这幻境之中,究竟意欲何为?”
淮临王沉默,陆玄钰虽不见其面容,却感知此人悲伤之意,这究竟是为什么?
良久,淮临王方才开声:“孤想亲眼看看钰儿容颜。”
“你——也看不清我的面容?”
陆玄钰疑惑,男子不应,也不动,陆玄钰想要上前,可走了几步却发现靠近不得,便放弃了。
虽然淮临王不言语,但陆玄钰能够明显感觉到淮临王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好似更加悲伤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玄钰渐渐沉下心来,开始捋清脑中混乱思绪。
“罢了,如今能有此一别,孤该知足,槿谢勇善,惜之女子,悠悠众口,其害更甚,望钰儿深思之,浮青不可尽信,钰儿该顺心而为,多愿与夫人同葬。钰儿,看着孤,回去吧。”
陆玄钰下意识看去,才知淮临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跟前,只见淮临王抬手落在她的肩上,随之用力一推。
当即,她便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直直坠下,犹坠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在淮临王碰到她的那一瞬,淮临王的面容清晰开来。
剑眉深色如墨,双眸满是不舍——这张脸,不正是她那未曾谋面的父王!
淮临王望着陆玄钰清晰的面容,笑意显露,挥手告别。
父王!
陆玄钰竭力大喊,想要回去。
可她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也不受控制,她便眼睁睁看着二人距离越发远,她渐渐生了困意,最后意识散去。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