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的那个晚上,我说我喜欢你,同时也要放弃你。当时没刻意跟你提到我姑姑,是因为我的自尊不允许,但放弃的原因的确跟她有关——我可以接受你们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共同回忆,也可以默默接受自己像她,毕竟这是事实,让我真正无法接受的是,相像这个点是由你亲自讲出来的。为你的这句话,我一个人难过了很久,甚至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化掉由此生出的阴暗心理……我那时真的很嫉妒我姑姑。她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
“今年年初我从江城回来,没过多久,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变了一种味道……一切进展得太快了,我其实很懵,但又想不顾一切地赶紧抓住你。过后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这些年还没忘掉你,不忍看我这么痛苦,才施舍似的给予回应。我们发生关系第二天,你把两本房产证拿到我面前,我当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堪,一边和你做.爱,一边承着你和她的厚待……还有更重要一点是,从小到大你没骗过我,为了让我心里舒服些,对我说出你和她没在一起过这样的谎话。越是看你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
说到最后,音量越来越小,几乎趋近于无。
段朝泠胡乱掐掉烟,伸出手,触碰她颈侧的皮肤,感知到的只有由内向外散发出的刺骨凉意。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哑得难受,“槐槐,那些都不是谎话。”
宋槐一动不动,低声说:“其实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不在意她的存在了,只是突然遇见了陈院长,她说的那些话像是浇了一盆冷水。段朝泠,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捆绑你一辈子,也不能一直沉迷在看似甜蜜的幻象里……只是那段时间实在不舍得太快跟你分开,一直逃避着不愿面对,导致拖延到现在……这点是我自己的问题,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死寂一样的默不作声,就快将两个人的信念压垮。
段朝泠稍微施力,轻轻掰过她的脑袋,让她和自己对视,语气认真:“你没做错什么,无需跟我道歉。”
宋槐没应声,僵硬地眨了眨眼,眼底泛着绝对的空洞。
“过往对你的好从来不是施舍。”段朝泠说,“赠你房产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原本打算以此为节点,尽快跟以前做个了断,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宋槐无力地喊他:“段朝泠,你其实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我的。”
段朝泠不准备止住话题,继续说:“我不是在安慰你,是在阐述事实。至于当年的事,我的确有意隐瞒。”
“……隐瞒什么。”
“周楚宁的爱人另有其人,去福利院把你接走的也不是我。”
从没想过聊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宋槐直接愣住。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酿成,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不认为再让你知晓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只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这是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的原因。”段朝泠说,“没料到你会从别处得知这件事。如果早知今日,我不会选择瞒你。”
“陈院长说,来接我那人随身携带的烟盒样式很少见,就是你以前常抽的那品牌。”
“槐槐,我不否认周楚宁对我来说有重要意义,但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和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们都是我的挚交,对我而言同等重要。我们三个抽的是一个牌子的烟。”
宋槐不再说话了。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乱如麻。
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执念究竟是在针对谁,突然不得而知。
感觉到她的体温逐渐回暖,段朝泠低声问她:“知道了这些,还要执意跟我分开么。”
宋槐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无故反问一句:“事已至此,我真的还有搬过去跟你同住的必要吗?”
段朝泠目光紧锁住她,等她把话说完。
“就算这些事在今天已经讲开了,可是,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坦白讲,你的游刃有余让我压力很大,我时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你没法达到共振,我们能相处得顺风顺水,无非是因为你在刻意迁就我。那以后呢,有朝一日你对我没了耐心,我们又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有意思吗?”
段朝泠说:“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痛苦。”
宋槐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近真的很累,身心疲惫。不光是因为我姑姑的事,还因为很多细枝末节的,被我们忽略掉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