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我们被困在了鬼梦中,一切进入循环。”
从他们进村来到屋子前敲门开始,有可能此时的五人未必是早最到达的‘五人’,兴许先前屋中的‘赵福生’等人也先到了一步,后续还有无数个‘赵福生’等前赴后继的到来。
“但据我们的经历来看,我们从敲门被阻,到厉鬼复苏后开门而入,进屋并没有看到‘自己’。”她顿了顿:
“也就是说,无论在我们进屋之前,屋里的人是不是‘我们’,那屋中的人都已经离去。”
不是往外走,那么便有两个结局:一个有可能是死了;而另一个则有可能进入了更深层次的鬼梦,与众人并不在同一个时空内。
孟婆似懂非懂,但她对赵福生格外信任,闻言点头:
“那我们进屋就是。”
“走!”
赵福生点头,拉了蒯满周走在前侧。
一行人与刚才一样,以赵福生与小丫头开路,刘义真与张传世走在中间,孟婆垫后,小心翼翼的往屋内走。
这间厢房是村寨中最大的,看样子有数进。
几人先前所在的位置是属于外堂,中间立有一块屏风,灯光是从大堂内传出来的。
大家绕过了屏风进入室内时,外间的敲门声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映入五人眼帘的,是一间宽敞异常的屋子。
房舍打扫得很干净,摆了十几张长条矮桌,桌后各摆两团草垫。
而大堂正中则是一张长桌案,上放文房四宝及一个簇新的铜烛台。
烛台上有一根小孩儿手腕粗细的蜡烛,先前众人看到的火光就是蜡烛照亮时发出来的。
除此之外,屋内空荡荡的。
“这里果然是族学。”
刘义真叹了一声。
他的叹声一落,只见大堂内原本恒定平稳的烛光突然闪了一下。
赵福生眉心一跳:
“不好。”刚一说完,接着就听到了女子哀嚎的声音。
“啊——”
这一声惨叫如泣血哀鸣。
‘噗嗤。’
烛光猛地一闪,接着火光的颜色就变了。
从先前明亮的黄色,瞬间火焰的四周转化为青绿色。
大堂内的温度立时降低。
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那蜡烛本身的颜色。
烧化的烛油原本清澈透明,顺着蜡烛往下流。
可新融化的蜡油却由白转红,变成了鲜血一样的色泽,顺着烛台往下流淌。
“干娘——放了我吧,干娘,我想我爹娘了——”
尖锐、凄厉的女子哭喊声传入众人耳中,随着她的哭喊,蜡烛的火焰越燃越大,血红的浆液从高高的烛台上不停流下,顷刻间将整个铜烛台糊染上一层鲜红的色泽。
火光变大后,四周的温度陡然下降。
半空中开始笼罩了若隐似无的薄雾,少女无助的哭喊还萦绕在众人耳畔:
“娘,娘——娘啊,娘救我——”
她喊声一落,原本还勉强镇定的孟婆顿时变了脸色。
孟婆情不自禁的想上前一步,却在往前走时被赵福生伸手拦住:
“先别动。”
孟婆急道:
“大人,可能——”
“假的。”赵福生定定看她,温声的道:
“孟婆,你女儿的失踪发生在过去——”
这里是鬼梦,攻的是人的内心。
杨桂英提到过,这村中族学原本是用以教养十里坡内的孩子们,但乔越生失踪后,族学便逐渐沦落为特殊的‘集市’,用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在黎家坳出事前,黎干娘在九门村诱拐了一个少女,送到了族学这边,之后那少女随同一户姓曹的人家在当夜离奇惨死。
兴许此时众人听到的惨叫,应该就是女孩儿在得知自己被拐后发出的哀嚎。
那少女的生命已经从世间被抹去,但是鬼梦却将这一段记忆收录,存进了厉鬼的法则内。
“大人,我明白。”
孟婆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突然痛哭失声:
“可是我一想到我的艺殊,她那时可能也像这个姑娘一样哭爹喊娘,而我不在她的身边——”
在那时,孟婆的心结就已经形成。
赵福生愣了一愣,阻拦她的手便垂了下来。
孟婆毫不犹豫提步上前。
屋内的女声再喊:
“娘啊——救命——”
“娘——”
女子每喊一声,厅堂内的蜡烛便燃烧得越旺。
火光几乎冲天,那鲜红的蜡油如同血液顺着烛台往下流涌,淌过桌案,‘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上。
血红的烛油所到之处,桌案、草团尽数被融解、变形,缓缓化为血液被冲入血流之中。
凄厉的厉鬼怨煞气开始肆意纵横。
就在赵福生警惕万分时,那女子的呼喊声却突然一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一时刻,另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赵福生!赵福生!”
有人在急促的喊着赵福生的名字。
随后刺耳的响铃声宛如炸铃,在赵福生脑海里炸了开来,一个略带怜悯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家里来人了,说是你妈妈去世了——”
“你快跟我来,不然你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这一道声音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已经纠缠了她很多年。
赵福生心中的阴影被勾起,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提起脚步前行。
……
“福生——”
蒯满周本来拉着赵福生的手,目睹孟婆因女子的惨叫而失去理智。
不多时,却又听到有人莫名其妙的在喊‘赵福生’的名字,并且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剩余三人正惊愕间,一直以来表现得最为沉稳、镇定的赵福生却突然有些着急,甩开了小丫头的手,也往孟婆身后行去。
蒯满周立即就急了。
她正要将赵福生强行拉住,但下一瞬,也听到了一个女人柔柔细细的抽泣:
“不走了、我不走了——”
熟悉的女声在蒯满周耳畔响起。
那声音曾不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纠缠在她心中,令她惶恐不安,不敢独自一人熬夜。
从被赵福生带回镇魔司后,她每晚躲藏在镇魔司里的任意一人床下,抱腿枯坐,抵御回忆。
此时那些她想要强行遗忘的记忆却重新开始纠缠她。
“娘不走了,外乡去不去的有什么打紧?我有满周、有嫂子们,六叔、六婶娘都照顾我,如我亲爹娘一样,我不能一走了之,留下这个烂摊子,让六叔、六婶娘被人指脊梁骨的——”
“我不能让我的女儿背上私通母亲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