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陷入死寂的刹那,灵珠"咔"地裂开细纹。
萧逸踉跄着单膝跪地,怀中苏瑶的体温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浸在雪水里的断刃。
他勉强抬手拂去她眉间血污,却没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穹顶最后几颗夜明珠同时炸裂,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苏瑶听见萧逸的心跳声混着某种细微的、瓷器开裂般的脆响。
黑暗中的喘息声混着血腥气,苏瑶指尖触到萧逸战甲缝隙里渗出的温热。
夜明珠碎片在脚边幽幽发亮,映出他下颌绷紧的弧度,那缕垂落的银发刺得她眼眶发酸。
"让我看看..."她挣开萧逸的怀抱,染血的指尖刚碰到他后背龙纹刺绣,就被滚烫的温度灼得缩了缩。
玄色衣料下纵横交错的伤口泛着青铜色,像被烙铁烫过的雪地。
萧逸反手扣住她手腕,沾着血沫的轻笑震得胸腔发颤:"皇后娘娘这时候该说些吉利话。"尾音却突然断在喉间,他整个人重重撞上残存的青铜墙,脊背在墙面拖出蜿蜒血痕。
苏瑶旋身用脊梁抵住他下滑的身躯,金丝软甲硌着背后伤口也浑然不觉。
灵珠裂痕中渗出的金芒忽明忽暗,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射在斑驳墙面上,仿佛某种诡谲的图腾。
"陛下可知西域有种红柳?"她突然开口,指尖摸索着解开腰间暗袋,"根系扎进盐碱地三十丈,每片叶子都蓄着三更天的露水。"沾着药粉的绢帕按上萧逸伤口时,青铜煞气竟发出毒蛇般的嘶鸣。
萧逸闷哼着抓住她腕间金镯,指腹蹭过内侧刻着的"瑶"字凹痕。
这是大婚那夜他亲手缠在她腕上的,此刻沾了血,倒像月老系错的红线。"那红柳...咳...最后开花了么?"
"开在第七年沙漠雪崩时。"苏瑶突然仰头贴上他冷汗涔涔的额角,鼻尖萦绕着龙涎香混着铁锈的味道,"花蕊里结着冰,花萼淌着血——"未尽的话语突然卡在喉间,她颈侧被虎符碎片划破的伤口突然涌出黑雾。
整个地宫毫无征兆地开始震颤,原本沉寂的青铜液体如毒蛇苏醒,顺着卦象沟壑疯狂倒流。
萧逸腕间金鳞纹路突然浮空而起,在虚空中拼出半幅残缺的星图,每颗星子都对应着灵珠表面的裂纹。
"山河策在示警!"萧逸强提内力震开逼近的煞气,却发现苏瑶正死死攥着那枚青铜钥匙。
钥匙尖端刺破她掌心,渗出的血珠竟悬在空中凝成细线,笔直指向正在重组的青铜巨人残骸。
无数青铜碎片突然脱离地面,在半空聚成模糊的人形。
夜明珠残光照出它胸口逐渐成型的兽面纹,与先前虎符裂痕完美契合。
苏瑶喉间腥甜翻涌,恍惚看见父亲战甲上的饕餮护心镜在记忆里闪过冷光。
灵珠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炸开三寸裂痕,迸溅的碎片擦着萧逸耳际飞过。
他揽着苏瑶旋身避开飞射的青铜液,却发现那些液体不再攻击,反而像朝圣般涌向正在成型的身影。
地砖缝隙里钻出细密的金线,竟是山河策的书页在自动焚烧。"抱元守一!"苏瑶突然将青铜钥匙按进萧逸掌心,钥匙沾血的瞬间,两人周身突然浮现金色罡气。
她发间金步摇应声而断,九十九颗东珠滚落在地,竟自发排列成缩小版的山河社稷图。
青铜巨人虚影抬手抓向罡气罩的刹那,所有东珠同时迸发青光。
萧逸瞳孔骤缩——那些青光里分明浮动着苏氏一族的族徽,三十八道剑痕交错成镇魂符,正是苏老将军独创的破军阵。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般的轰鸣,煞气凝聚的身影突然停滞。
苏瑶趁机咬破萧逸指尖,带血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按在山河策封面上。
古籍突然无风自动,缺失的书页从两人相贴的掌心缓缓抽出,竟是浸着血色的玉帛。
当最后一道金线没入青铜巨人眉心时,整座地宫陷入诡异的寂静。
萧逸剑穗上的白玉坠子"咔"地裂成两半,苏瑶耳边响起幼时听过的塞外古调——那是父亲麾下铁骑出征前唱的安魂曲。
悬浮的青铜液体突然坍缩成墨色水潭,潭面倒映出的不再是地宫穹顶,而是万里之外的漠北孤城。
苏瑶看见自己染血的裙角在倒影中无风自动,城头残破的战旗上,"苏"字只剩半边血染的棉絮。
潭水开始沸腾的瞬间,某种比青铜煞气更阴冷的气息穿透罡气罩。
萧逸手中山河策突然自动翻到末页,空白处浮现出血字——那笔迹竟与二十年前驾崩的先帝遗诏如出一辙。
苏瑶颈间伤口突然迸发青光,与青铜巨人额间的虎符裂痕产生共鸣。
她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剑尖所指处,潭水凝聚的身影正在缓慢长出鳞甲。
夜明珠最后一点微光恰好照在那东西抬起的掌心,浮现出的北斗七星纹路与萧逸腕间金鳞完全重合。
地缝里渗出的煞气突然开始倒流,整个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的心脏般收缩。
苏瑶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却在萧逸骤然收紧的怀抱里弯起唇角。
灵珠最后一道裂痕蔓延开来时,她看见潭面倒影中的青铜巨人睁开了第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