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要脸要面的大魔尊,永遇乐明白应该见好就收。尚栖残故意说得声如洪钟,让半条街的人都听得见,摆明了是给他这个老魔尊洗白。一般老百姓,你说啥他都信。尚栖残已经成功将失败,洗脑成光辉伟大的胜利。这就够了。
如果还步步紧逼非杀绝顶不可,就会被世人认定是惨败后的恼羞成怒。这样做,赢了斗战,输了口碑,丢了名声。大魔尊更注重名声,不能输给黄口小儿的名声。永遇乐信念已决,退后一步。
但是,他转眼一扫,扫见了凌迟。一个新的计划涌上他那不善良的心头。
永遇乐朗声说道:“小郎君领悟自己的谬误,明白了不该曲解老人的真知灼见,这就很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小郎君年幼,经历尚浅,难免说错做错。可以理解。痛改前非不再重犯即可。老人家不会追究。”
凌迟长出口气,这时感到胸口的剧痛,低头看看,只见上身新换的杏黄短襦衣上,鲜血斑驳,尚未凝痂。她才想起刚才一剑插入心口,要不是商倾上前阻拦,自己早已命染黄泉了。
凌迟回头看看地上的绝顶。他已经昏倒,上身衣服几乎炸碎,但被杀的危险是没有了。
凌迟知道,商倾很怕永遇乐,怕得要死。即便如此,商倾仍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绝顶,商倾对绝顶没什么好感。商倾救绝顶,是为了她凌迟。
凌迟感激地拉着商倾的手,无语凝噎。
永遇乐走到凌迟面前。商倾吓得赶紧挣脱了凌迟的手,退缩到尚栖残的背后。此时此刻,她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终生的依靠。
永遇乐慈爱地拂了拂凌迟头发上沾了的飞絮。这种慈爱,没有给凌迟半点亲情的感动,只给她带来恐怖的战栗。灵鹊语死后,永遇乐从来没有问过凌迟的死活。凌迟那时才几岁,是既恨她又可怜她的素知心抚养她。
后来凌迟私自出走,从七八岁开始,一直漂泊到十五六,永遇乐不闻不问,从来不管。因此,凌迟对这个外曾祖父,没有半点亲情。
永遇乐说道:“凌迟,这个名字不好。你毕竟是女孩子,应该有个没有的名字,不该起个酷刑做名字。凌迟,你大概不知道,你小名叫缓缓。缓缓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凌迟努力挤出一点感激的笑容,由于实在没啥感激,所以挤得很艰难。
永遇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凌迟,你很爱这个少年,是不是?回答我。”
凌迟吓得赶紧看了绝顶一眼,心里权衡,承认爱,比较好?还是不承认,比较好?她怕选择错了,绝顶就没命了。
最终,她犹豫再三,选择了爱绝顶。她觉得这样也许安全。让凌迟这样的姑娘,当众说爱心上人,太为难她了。但是,为了该死千回的冤家千万别死,凌迟涨红了脸,用最大的勇气说:“我爱他。”
永遇乐点点头:“很好。”这句很好,不能让凌迟放下心来。这句很好的语气,让她放心了。
这一切,绝顶都不知道。他躺在牡丹亭旁的芍药丛中,被一堆以小吃美食做名字的少男少女环绕着。他无忧无虑跟死了一样。
永遇乐再次慈祥地抚摸凌迟的头顶。凌迟低着头,感受不到温暖,却总担心曾外祖父会忽然掀开她的头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