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谁人问我是与非(一)(1 / 2)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2899 字 1个月前

行于高山流水间,坐看风起云涌时。

光明岛上有太多高山,那书卷浩渺如海的晏山,禹夏城外山水十二景的连绵山脉,这些家喻户晓的风景名胜处已经足够夺去许多视线,而余下那些山川河谷,就放任去肆意生长,埋葬了无数岁月的尘埃,也不知道旷野中有多少墓碑已经消磨不见。

从飘摇的海上踏足坚实的大地,漂泊的人生便似乎也终于有了依托,一身白衣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个木匣子。

他走进小镇,也不计较这座汪洋之上第一大岛屿上的百姓是不是都足够见多识广,只要见他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在点星岛上与“戮行者”一战的天坤榜上的武道宗师齐境山。

他随意走入一座酒馆,即便是山脚下偏远村镇的小小酒馆,也装饰着光亮澄然的晶莹窗面。

齐境山走过的时候微微停住脚步,他抬眼看见了自己的脸,不知何时杂乱的胡须散布在那无悲无喜的神色间,他的双眼,淡泊如水。

齐境山收回视线踏入酒馆,他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很快便有勤快的店小二上前来问是否需要什么,齐境山要了两壶酒,却没有再要什么佐酒菜,店小二没有多说,转身就为齐境山取来了两壶酒。

齐境山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声音有些沾染风霜的沙哑,沉声问道:“你听说过驱瀑宗吗?”

年轻的店小二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齐境山并不指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过往故事,果然,店小二疑惑地挠挠头,最后只能歉意地摇摇头。

齐境山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他便独自坐在阳光普照的酒馆中,也不喝酒也不言语,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挺直着身子昂起头,那满面的风霜遮掩不住他的锋芒。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觉得从那些农夫工人的交谈中再探寻不到什么消息,于是齐境山站起身拎着那两壶酒便直接走出了酒馆,忙碌的店小二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白衣中年人的背影只觉得古怪难言。

不过光明岛上总是不缺云里来云里去的武道宗师和神秘高人,店小二遐想一番也就淡忘了这个奇怪男人的到访,也许之后也可当作喝酒时的谈资吧,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见过一个云游天下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背着神兵利器,携酒离去。

齐境山走在小镇的街巷间,除了瞧着房屋的样式和百姓的打扮有些与其他海域岛屿截然不同以外,齐境山也没能从市井的细微处看出更多光明岛的独到之处。

不过他本就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所以随意看过也毫不在意,他脚步缓缓,不再急着赶路。

一个月前他从玄坎海域挑战一位岛屿之主后突然想要到光明岛来,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清楚自己所为何来,只是可惜太多东西都被雨打风吹去了,如今想要找到那座隐于深山之中早已沉寂多年的宗门,实非易事。

齐境山从附近的一座城中听闻了一些关于当年驱瀑宗的往事,传闻那位开山祖师曾以一掌之力劈开高山,于是才有了如今悬挂深山悬崖的那道垂天白瀑,而后驱瀑宗就应运而生。

在那位开山祖师位列光明岛十大高手之时,驱瀑宗也曾盛极一时,无数江湖人慕名而至,驱瀑宗也有了许多传承,只是过了不足半甲子的时光,驱瀑宗便渐渐开始了隐姓埋名,到后来甚至彻底闭山,听闻那位开山祖师仙去之后驱瀑宗就名存实亡了,也不知道是否还要传承在世。

虽然不过是甲子之前的过往,可是对于日新月异的光明岛来说已经有太多事情足够去分散注意了,所以如今便再没有多少人还记着驱瀑宗究竟位于深山的何处。

齐境山探问许久,可惜许多屹立高处的宗门山头也没有相关记载,所以齐境山只能直接前往这座山脚下的小镇,看看居住在此处的百姓是否还有些关于山中往事的传闻。

走走停停,最后齐境山还是在小镇大门附近的那棵大槐树下听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起了些有关驱瀑宗的事情,正在下棋的老人们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些陈年旧事,语气中有些感慨和追忆,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曾那般向往江湖风光。

齐境山难得地有些耐心,他仔仔细细地听着老人们絮絮叨叨的言语,虽然大多都是些无趣的闲话,这些老人们也说不上来驱瀑宗的旧址在何处,但那些故事里出现过的一些人物还是让齐境山愿意多听上几句。

听说当年驱瀑宗闭山之后,小镇里反而多了几个年轻的江湖人,那时就有许多人猜测那些江湖人都是从驱瀑宗来的,不过他们从未表露身份,甚至就连姓名都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们还记得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江湖人,有一个身材魁梧好似小山,让人远远瞧着就难免畏怯恐惧,不过那人总是温和待人,在镇子里当一个铁匠,无论是谁家需要帮助了他都是第一个赶到的。有一个瞧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可是却从不走进学塾,反而跟着农夫下田地转磨盘,有一个老人还记得那人姓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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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个,老人们都记着不少事迹,只是那些人在镇子里待了几年后就都消失不见了,一夜之间,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其实镇子里的人虽然对他们的身份来历有些好奇,但也早把他们当作了镇子的自家人,所以那时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怅然若失的。

就这样,随着那些年轻人的消失,驱瀑宗的传闻也就从此断绝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深山中的那座宗门究竟是何模样,也不知道传承的至高武学是否依然屹立光明岛山巅。

齐境山在黄昏的时候离去,他走过小镇的大门,头也不回地闯入了深山中,他没有去走百姓和商贾们开辟出来的山路,直接便走进了山林的蜿蜒曲折中,他身形闪烁辗转,在莽莽苍苍的山林中如风疾行,他看遍花开花谢,也看着野草飞鸟,最终终于停步于山巅,孤身一人。

夜幕下的深山像是蒙着一层面纱,于是所有的过往和岁月都被遮掩,人们来去匆匆地探寻,却从来没有谁可以驻足于树下,那些根系脉络才是这座山野的主人,星空沉默,也得不到山林的作答,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站在道路的起始处,抬眼望去,这里却没有倒塌的山门,路旁的石头上,一只本想休憩一夜的鸟儿被惊醒,滴溜溜转动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前走过的两个身影。

鸟儿展翅飞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深处。那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蜿蜒山路在此处蔓延出台阶,虽然因为年久失修和落叶堆积已经被消磨许多,可是脚下依旧脱离了松软泥泞的山林小径,可以坚实地向前迈步。

头顶戴着斗笠的少女在这趟遥遥的跋山涉水中虽然始终不发一语毫无怨言,可是日夜兼程的摧折下,此时也难免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但她依旧咬着牙支撑,弯腰埋头前行。

走在她身旁的男子放缓了脚步,笑着说道:“休息一下吧,你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要把自己的双腿都给累断了。”

少女脚步沉重地停顿于台阶上,男子取下腰间的水葫芦递过去,少女抱拳行礼之后接过水葫芦,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台阶的顶上,轻声说道:“到了。”

少女似乎此时才察觉到已经踏足于坚实的台阶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来处,然后也转头望向了山路的顶端。

男子收回视线,说道:“虽然你师傅让你跟着我一起步行至此,但也不是要你把自己活活累死才好,半路上累了渴了乏了都不知道说一声。”

少女直起身子一本正经说道:“师傅说了,只要您没有主动开口言语,就不让我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