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的言语,可是这其中所蕴含的郑重却那般磅礴,几人相视而笑,将方才那些个悠悠扬的思绪收敛,顾枝当先走了过去,一把揽住徐从稚的肩膀,站在徐从稚身旁扶着他手臂的程鲤只能让开身子,扶音走了过来拉着程鲤的手,浅笑着看向顾枝和徐从稚。
顾枝拍了拍徐从稚的肩膀,那种自得的神色又浮现在了脸上,他语重心长道:“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了,我这对你可是救命之恩啊。”徐从稚有气无力地甩开顾枝的手臂,回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出手的是周厌他们,你不就是在旁边看着?”
顾枝不乐意了,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我通知了周厌他们,你以为哪能那么巧地救你一命啊。”徐从稚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顾枝这起伏不定的脾气性情。
这家伙,一会儿还能和你头头是道地谈论天下大事,可是一转眼恐怕就又嬉皮笑脸起来了,有时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旁观的左乘突然上前几步走近,抱拳拱手沉声道:“几位少侠,我家小姐已在大堂内为各位备好了酒宴,诸位请吧。”几人点点头,也是行礼称谢,然后跟在左乘身后走进了船舱大堂内。
大堂内算不得宽敞,过道两侧垂落细纱帘布,走入船舱之后,几步之外就是早已摆放宴席的长桌,几人走近之后便各自落座,坐在长桌主位的那位年轻女子举起手中的杯盏,说道:“此行匆忙,船上所备也殊为简陋,只能为各位安排了这些菜肴,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顾枝收敛了方才的嬉笑神色,端起杯盏回道:“荣小姐客气了,本该是我们多谢荣小姐出手相救之恩才对,我们也都是些粗蛮之人,怎还会有什么嫌弃。”
说完,顾枝举杯示意,然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顾枝有些可惜,不过扶音就在身边,即便真的是酒水,他也不敢贪杯。
站在荣婷身后的左乘有些奇怪,这些人中只有这个少年和那个指尖悬挂风铃的女子看起来毫无修为,除了气质不俗之外,其他并无出众之处,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伙人之中真正的领头之人?
荣婷喝了一口茶水,温婉笑道:“少侠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若要说到恩情,该是我们好好谢过徐大侠当初出手搭救之恩才对。”
徐从稚此时又恢复了清冷的神态,他端起茶杯,回道:“荣小姐不必客气,那些海盗本就是该死之人,我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而已,至于恩情荣小姐更是不必放在心上。今日还是要多谢荣小姐相助了。”
荣婷也不再多说恩情报答之类的话语了,抬起手示意大家尽管吃喝,一顿饭吃得不急不缓,除了其间几句简单的攀谈,顾枝和扶音妥当地一一应付,其余便是无风无浪,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荣婷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去主动问起这些人的身份,更没有和徐从稚多说什么,只是眼神之中闪烁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流转。坐在桌边的许多人都看得分明,却没有去多说什么,不管是初识还是故交,有些事情终究不是旁人几句言语便能够说得入心,还是要将那些缠绵悱恻的心绪都掰扯开来,至少自己更要看得清楚,才能去说更多由衷由心的言语,也才能够去做确切真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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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星岛和奇星岛相隔并不算远,再加上今日海上风平浪静,一路安安稳稳地行驶,即便是绕道去了奇星岛南境的港口,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奇星岛的繁华港口就遥遥在望了。
几人站在船头,与荣婷和左乘行礼道别,顾枝看了一眼徐从稚和程鲤,然后点点头示意徐从稚自己解决,之后便来到船边等着木船靠岸。
徐从稚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衣,他上前几步来到荣婷身前,说道:“荣小姐,此次一别应当难有重逢之时,只是汪洋广阔,许多事情都非轻易便盖棺定论,希望荣小姐日后选择的道路也该如此才对,只管往前走下去,前途的风光总会慢慢清晰,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轻易地评定个清楚。”
荣婷抬起头看着少年即便脸色苍白可是依旧纯澈璀璨的双眼,她犹豫着,终究还是咬着牙问道:“那徐大侠的路呢,也是自己一直在往前走着吗?”
徐从稚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转身轻声说道:“我啊,还有好远好远的路途要走,只不过,希望不是独自一人就好了。”
荣婷伸出手,可是最终却只落在徐从稚身后的阴影中,不敢轻易触碰,她低声问道:“徐大侠当初回到奇星岛要找的人就是那个姑娘吗?”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怀中抱着两把刀的程鲤,徐从稚笑了起来,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说完,徐从稚挥挥手渐渐走远,清朗的声音说道:“保重。”他来到程鲤身边,然后并肩走到了顾枝等人身边,木船缓缓靠岸,他们一路走远,背影渐渐模糊。
荣婷站在船头看了许久,最终她转身离开,木船远去。
江湖很大,大到只是相见一面就要跨越千里万里;可是江湖也很小,小到只是那几个人站在一起就足够了,而其他的人终究不过匆匆过客,过眼烟云。
青石港靠岸之后,周厌就着急忙慌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身形闪烁间便消失不见,于琅思忖着无所事事,也跟了上去。余下几人回到苍南城中后也各自离去,傅庆安悠哉游哉地抱着木盒子走回了苍南城里偏僻的骆钦小巷。
傅庆安回到守平小肆窄小木门外头的时候,有些奇怪地看了几眼束缚在门外的一匹高头大马,然后他想了想绕到了后门,将木盒重新放在柴堆里后才拍了拍衣袖,来到了昏暗的大堂内,只见一张木桌旁坐着三个人,而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家伙。
坐在木椅子上端着一个茶杯面色平淡的老者侧过身看了一眼傅庆安,傅庆安神色平常地点头致意,然后兀自走到柜台后翻开账簿认真看了起来,可是注意却都放在了不远处那张气氛古怪的桌子上。
坐在老者对面的是一个身穿宽大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此时神色恭敬稳重地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柜台后的傅庆安,犹豫着还是开口说道:“前辈,今日之事我降魔殿定会收拾干净,前辈无需担心后续会有什么叨扰麻烦,降魔殿如今算是朝廷掌管裁决的话事人,对于江湖之事也有所涉猎,在这些事情上的处理,定会让前辈满意。”
说完,中年男子仔细瞧了瞧老者的神色,试图从那沧桑枯槁的面容中看出一丝丝异样来,可是老者的神态却始终如自己先前急匆匆赶来时所见的一般,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今日之事,却不是为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者而来,而是因为坐在桌旁的那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唳钧接到消息说有人要对苍南城里那座传承已久的书香世家下手,于是这几日以来一直严加布控,试图引蛇出洞,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整治一下南境的江湖风气。
可却没想到收到了那伙人被一网打尽的消息,唳钧本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出手,却竟只是一位偏僻巷弄中的小肆年轻店小二,于是独自快马赶来之后,便与身份不明的老者还有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年轻人坐在了桌边。
本就人烟寂寥的小肆,此时虚掩着大门,昏暗的正堂内,除了还躺在地上由几位降魔殿中人看守的匪徒以外,便是站在柜台后沉默不语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傅庆安,还有相对而坐的谢洵旗岸和唳钧,气氛有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