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君在后前行无涯(二)(2 / 2)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2450 字 1个月前

但是短刀比徐从稚的身形更快动了起来,徐从稚右手一扫将那长刀刀柄抵在了左手手腕之下,而左手握着的短刀则再次上扬以刀面抵挡来自空中的巨大力量。

又是轰然巨响,徐从稚再次被撞开,落在桥头台阶上,狼狈地仰面倒地,大口喘息。不远处,接连调动体内真气的齐境山只是一呼一吸就再次前冲而来,誓要将这硬扛了数次重击的少年给彻彻底底地砸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徐从稚翻身跃起,在半空中以衣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翩翩然下坠而去,一点一点声势慢慢叠加,直到身形落在前冲而至的长枪枪尖之上时才再次卷动身形,双手之间的两把刀各自翻飞舞动,真气四溢之间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一般滚动砸落,密密麻麻的金铁交击之声刺耳响起。

齐境山微微皱眉,枪尖一挑,身形一闪已然向后掠去退开了不短的距离。齐境山在那先前几次不管不顾的倾洒真气之后其实并非完全不受影响,但他本以为少年应该比自己伤的更重才是,可没想到手持双刀的少年却似乎积攒起了更多的真气,一次又一次地在刹那之间恢复那看似最后一击的余力,然后便是让人不得不避的反击之势。

齐境山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对手,其实真正的高手对决并不会像今日的对决这样,至少不应该在维持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是胜负难分的模样,所谓的高手对于自身真气和武道深浅早已清晰无比,于是在交手之前两人之间其实便已知道了接下来每一步可能的情况,应该在哪一步不遗余力也都不言自明,说到底,高手之所以给人神仙气象的感受,便是因为那一次次声势浩大的真气碰撞便足以决出胜负了。

可是徐从稚就像是一个刚刚修炼武道刀法的稚童一样,毫无顾忌地施展着在所谓高手眼中再难登大雅之堂的微末招式,一次又一次借此积攒真气,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爬起,不肯后退一步。可偏偏在这些最根本的武道招式切磋中,齐境山极难找到肆意挥洒真气的间隙,只能一次次被徐从稚扯入招式交错的局面中,所以才会被一直拖延至此。

齐境山重重呼出一口气,气势再次攀升,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收敛任何真气了,既然对方想要一直和自己缠斗下去寻求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破绽,那么自己如何也不应该落入对手的战局里,一切的胜负都该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因为亲眼看见徐从稚的武道气象和心境外显尚未圆满大成,所以早已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可是齐境山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和犹豫,因为不将那个一次次被打倒又站起来的家伙彻底打得动弹不得,那么这场胜负便说不上结束。甚至再如此下去,真有可能被眼前这个总能一次次重整旗鼓的家伙给生生将真气耗尽了,齐境山绝不允许出现此等情况。

徐从稚长身而立,他看着齐境山慢慢攀升至顶峰的气势,却突然将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露出了浅谈却发自肺腑的笑容,那股倾轧而来的真气气势何其的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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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不过一个躲在小屋阁楼之中的孩子,而现在,自己走了千万里路,看过了山水,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如今再次站在那个人面前,自己又有何可惧的呢?世间一切事,总要先问过手中的刀才对。

胜负如何,谁说了都不算。

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有一股烟沙自遥远的城外而来,慢慢地人们似乎看见了在那之中有一副巍峨庞大的身躯,贴附着地面蜿蜒而至,慢慢地,那身躯愈来愈大,烟沙逐渐遮蔽了天地,就连天上的日光都黯淡了几分,而那条躲在烟沙之中的巨蟒骤然拔地而起,化作了云层之间的巨龙,一声长吟。

齐境山双手持枪,枪尖直指徐从稚,那巨龙自烟沙云层之后探出巨大头颅,长须舞动,直奔徐从稚而去。

在天地之间,少年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不堪。

可是在这一刻少年的笑意却更加浓郁,他的眼神异常明亮,他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再一次站在了那座绵延山脉的巨石之上眺望远方,蛰伏沉眠的巨龙就在脚下。

这一次,盘踞的巨龙在头顶,可是少年要斩龙。

徐从稚双脚踏在青石板上高高跃起,双手倒持长刀和短刀,身形直入云层之中,一声长啸,刀锋落下,龙首之上的那一块晶莹逆鳞,流光溢彩,然后砰然碎裂。

天地之间也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厚重云层被数不清的裂缝撕扯开,日光斑驳地在其中穿行,有风起,烟尘滚滚,轰然向着四周扩散开去,惊呼声、倾倒声、喊声、哭声……嘈杂无比的溪水两岸,视线模糊。

以人力撼动天地如何?蚍蜉而已。

登天斩龙又如何?蝼蚁而已。

溪水翻涌掀起涟漪鼓荡,摇摇晃晃的楼船之上,顾枝不知何时站在了扶音身边扶着少女的柔弱身躯,他眯着眼看向不远处一片混沌的揽月桥,轻声道:“他没有输。”

顾枝翻遍了醉春楼所有有关徐从稚和齐境山在江湖之上的出手记录,无论怎么看,顾枝也难以在那之中找到徐从稚获胜的分毫机会。

可是,汪洋无际,长空无垠。人力又何必非有穷尽之时?

所以徐从稚没有赢,但他同样,也不会输。

少年远离那座足以让他安稳一生的海岛山脉,只是拿着那把刀走了千万里的山海,于是从今往后的一切都要问过手中的刀才有应该的道理,既然刀没有断,既然刀已出鞘,那么谁的道理能够告诉自己必败无疑呢?

烟尘散去,揽月桥上栏杆碎成粉末烟消云散,齐境山和徐从稚分立桥头,齐境山脸色阴沉,眼中视线终于有了彻底的杀意。

而少年依旧笑着,热烈灿烂,即便脸色苍白衣衫褴褛,少年高声喊道:“这山我也劈开了去,谁来定我输赢?”

少年从未如此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