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谁来辩我善与恶(四)(1 / 2)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2861 字 1个月前

黄昏时回到院子里的顾枝,便遇见了言端仁在训斥白念媛,看来是少女又想要偷偷上山的事情被叔爷发现了,即便言奇帮着隐瞒和解释,可也耐不住言端仁的脾气。

此时白念媛又气又急,眼眶有些发红,双拳攥紧,转头看见了顾枝回来,少女还侧过身去,不愿意让外人看着自己的模样。

顾枝将黄牛牵着系在棚子里,然后又将锄头和草帽放在柴房中,这才慢慢悠悠走到屋檐下,听见言端仁正说着:“你不用以为拉着言奇说要与你一起去我就会答应,照你那样胡闹,即便言奇跟你一起去了,就拉得住你去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言端仁神情严肃地盯着白念媛,继续说道:“你这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在山上把手脚都摔断了,哭得什么样子,现在就觉着不疼了?那会儿要不是你言叔刚巧在村子里,你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这般好好的站着?”

言奇也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白念媛的身边,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敢当着叔爷的面说些反驳的话语,再说叔爷虽然话说得急了些,却不无道理。白念媛从小就是不愿意安静乖巧的性子,小时候爬墙翻院子的事情就是家常便饭,伤了腿脚更是司空见惯。

可是不久前她偷偷跟着村子里的猎户上了山,还非要自告奋勇往后山去,结果把手脚都给摔断了,要不是言澍及时诊治还不知道会留下什么难以愈合的伤痕呢,于是这会儿言端仁自然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白念媛再去山上胡闹,即便白念媛拉着向来听话懂事的言奇一起来也难以让言端仁松口。

言奇眼角余光瞧见顾枝走近来,少年微不可察地使了使眼色,想要让顾枝帮着说两句话,别再让言端仁继续说教下去了,不然白念媛真就哭闹起来,谁拉得住?

顾枝看见了言奇的神色,自然心下了然,不过却只是站在不远处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说教和辩驳。

不知过了多久,言端仁停下了话语,却还是气得吹鼻子瞪眼,言奇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只有白念媛极力压抑着哽咽和啜泣,就是不肯低头松口。

言端仁瞧见少女倔强的神色,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就要继续说教几句,可是突然有一个声音说道:“我陪他们去一起吧。”

言端仁愣住了,言奇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身旁来的顾枝,言端仁皱起眉头问道:“你说啥?”顾枝神色平静地看着言端仁,轻声说道:“我陪他们上一次山吧,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可以帮着少些意外。您这般说教,孩子也听不进去,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再去试一试,吃了疼遭了罪就知道那些逆耳的话语都是真心。”

言端仁静静看着顾枝,然后仰身坐在身后靠着墙壁的椅子上,问道:“为何?”顾枝歪着脑袋,言端仁问道:“为何要和他们一起上山?”

顾枝转头看了一眼言奇和白念媛,然后轻声笑道:“您这么骂下去也没用不是,要是下次他们还打算偷偷跑上山岂不是更让人觉着闹心麻烦?不如就答应一次,让他们自己去闯一闯知晓些险恶艰难,自然就会多思虑一些了。”

言端仁仔细打量着顾枝的神色,片刻之后转头看向言奇和白念媛,言奇抬起头却不知该说什么,顾枝低声说道:“地里的活不会耽搁了。”

言奇察觉到白念媛在旁边似乎撞了一下自己的臂肘,于是言奇举起手喊道:“我也会帮着一起下地干活的。”言端仁没好气地打断道:“你好好读书去,下什么地。”

说完,言端仁点点头看向顾枝,说道:“地里的活不能松懈了,春季播种的时候多上点心。”顾枝应了声“好”。言奇见叔爷好像松了口,便小心翼翼低声问道:“叔爷,您答应了?”白念媛也擦了擦眼角,然后抬眼看向言端仁。

言端仁抱着双臂神情严肃说道:“约法三章在先。第一,上山可以,但不可以去后山悬崖处;第二,你们仨人必须始终在一块不能擅自分离;第三,天黑前必须下山。”顿了顿,言端仁看着白念媛说道:“不答应你们就别想上山了。”

言奇赶紧向白念媛挤眉弄眼,白念媛虽然还嘟着嘴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却也低下头“哦”了一声。

言端仁啧了一声,说道:“说啥?”言奇拉着白念媛的胳膊,喊着应道:“知道了,叔爷。”

言端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顾枝耸耸肩笑了笑,然后就自顾自走开去了。

黄昏的余晖向着天际处褪去,顾枝走到小屋外的时候,天色便已经一片灰黑,眼前的小屋推开门自然更是黑洞洞的。

顾枝摸索着走进去,找到了桌上的烛火点燃,渺小微弱的光亮笼罩着小屋和他的身影,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在桌边坐下,抬起头就看见言端仁居然来到了门外,顾枝站起身,言端仁却走进来摆摆手说道:“坐着就好。”

顾枝擦了擦桌子,示意言端仁随便坐下就好,言端仁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子里,便在顾枝身前坐下,顾枝疑惑问道:“仁叔,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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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端仁侧身而坐,视线望着屋外的黯淡天色,声音有些沙哑问道:“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顾枝愣了愣,然后斟酌着话语说道:“有些记忆总是支离破碎,即便知道就存在于那里却还是看不清晰,所以能够记起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言端仁问道:“除了姓名你还记得什么?”顾枝手指搭在桌面上无声敲打,缓缓道:“好像在许久之前我曾住在山中的竹屋,那里在记忆中被称之为家。还记得在更久之前,似乎曾跟着几个身影一同浪迹江湖,可是那时的我太过年幼,眼前能够记住的景物和事情都稍纵即逝,即便是没有失去记忆的我,好像也全然想不起来那些过往。”

言端仁始终静静听着,也没有再发问,只是说道:“言澍从小就总是在医馆不着家,小时候父母管教他太过严苛,这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去了城里,便跟着那个恩师学会了一手医术,后来父母死得早,这孩子就更不回家来了,只是还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四叔在家里头,就时不时会回来。”

言端仁的双眼在烛火照耀下有些浑浊,语气低沉:“其实以前言澍还有一个兄长和弟弟,可是那个被他父母寄予厚望的兄长被一场重病夺去了性命,他弟弟则在父母死后去参军入伍,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

顾枝从来不知晓这些过往,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言端仁会突然提起,顾枝听见言端仁继续说道:“言澍以前差点就与村子里一个女子成了亲,可是后来他出海去太久没有回来,那个女子就嫁了人,等到言澍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在满地爬了,言澍也是个散淡性子,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纠葛,倒也不是对那个差点成了亲的姑娘还在念念不忘,只是自己对此根本就不上心。”

顾枝不知为何,从言端仁的言语中听出了些哀伤,言端仁接着说道:“那个女子的夫家待她极好,言澍与他们时常有往来,又早不是年轻人了,自然早就什么放不下,那个女子的孩子还喊言澍一声干爹呢。只是那个女子和她丈夫却也是命苦的,居然一次大雨中在从娘家回来的路上被洪水卷走了,只剩下一个孩子留在世上,两家人里头都只有孤寡老人守着破败屋子,于是就将孩子交由了言澍来照顾抚养。”

顾枝听到此处,轻声开口道:“念媛?”言端仁点点头,然后说道:“言奇的往事你也知道了,这两个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即便有我和言澍的照顾,可他们终究早早就要知晓人世间的险恶和苦难,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都是早有主见的,即便还要让人担心许多,却也算得上懂事了。”

顾枝终于明白言端仁的意思了,他想了想轻声说道:“放心吧仁叔,既然我答应了陪他们一起上山,就一定会护好他们的周全。”

言端仁转头看向顾枝,顾枝觉着他的视线有些奇怪,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言端仁在看的是自己的身后,顾枝无需回头便知道老人的视线落在床头墙角的那块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