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光阴不可忘当初(一)(2 / 2)

地藏太平刀 星舟子曰 2563 字 1个月前

有了这些惊天动地的筹算谋划,谕璟的名声水涨船高,可是后来随着“崆玄七侠”的名气愈大,以及君洛登顶天坤榜前三甲,世人都快忘了还有一个谕璟身在其中,而谕璟也再没有惊诧世人的谋划现世。于是渐渐地后世习武之人很多都不再知晓谕璟竟是“崆玄七侠”之一,更对那“谋断三事在乾坤”存了犹疑。

随着“崆玄七侠”命丧于奇星岛魔宫外,后世只余叹息多矣。江山代有才人出,恐怕用不了多久“修罗九相”的名声也就沉寂消匿了。

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始终不发一语,他伸出枯瘦苍白的手指将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然后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魔君说道:“我输了。”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好似许久都未曾开口言语过了,于是语调干涩凝滞。

魔君自顾自饮酒,只是笑着看向男子,然后视线越过白衣少年望向孤亭外,魔君轻声笑道:“他们就要来了,谕璟,你的后手还要再藏下去吗?”

男子依旧紧紧闭上了嘴,魔君将酒壶放在脚边站起身,面朝登山路负手而立,语气平淡道:“回去吧,是生是死由他们自己来选,你帮不了的。”男子站起身低着头走向孤亭外的一条蜿蜒山路,然后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崖外,他始终没有回头,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魔君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漠不关心。

孤亭中只剩下了一身红袍大袖的魔君背对着悬崖峭壁而立,白衣少年坐在石桌旁静静看着那副纵横交错的棋局许久,终于轻声开口问道:“你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我的选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魔君负手而立,没有转头看向已经缓缓起身的白衣少年,随口回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我独自在这山巅待了太久,无聊之际随手为之吧。”

突然魔君转头眯眼看向白衣少年,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却语调冰冷问道:“顾枝,如果是你,知道了你许久未见并且始终记挂在心的故人就要来此送死只为了救你,你会独自离开装作视而不见吗?”白衣少年轻轻摇头,魔君点点头笑道:“没错,你不会,谕璟也不会。”

白衣少年环顾孤亭,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也是幻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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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孤亭中石桌上的那副棋盘便有烟云飘渺升腾缭绕纠缠,宛若一副刚刚绘就的水墨画被清水浸染,于是那些墨色都晕开来,好似喝醉了酒的女子面容,层层桃花红掩映遮羞,落在白衣少年眼中却只有黑白两色而已。

只有当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离开孤亭时,独自坐在石桌旁的魔君一身红袍依旧鲜艳扎眼,而白衣少年便像是站在光阴长河的岸边俯身望去,眨眨眼就脱离了幻境感受来到了魔君打造的“现实”中。

那副棋局依旧在眼前,却是不知多久以前的两人对弈,而在此时当下,山巅台阶处走出了两个身影,一袭青衣的谢洵摘下头顶破损斗笠扔在山路一侧,然后隐隐将身后那个看不出实际年岁的女子护在身后,直面魔君。

白衣少年站在孤亭中,完全隔绝于两座不同光阴间隙的裂缝中,慢慢地就要看不清那副棋局上的纵横捭阖,也根本听不清一袭青衣的谢洵与魔君究竟说了什么,白衣少年踏出一步伸出手去,想要穿过虚无缥缈的光阴流水触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刹那间有声音撞入他的耳中,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是满头灰发的男子,此时一头黑发双眼明亮宛若当年山中林间初见,他厉色高声说着什么,可是白衣少年却只能最后听见谢洵喊出来一个名字:“顾枝……”

然后许多年都隐居于守平小肆中不再涉足武道的谢洵,骤然间提起了全身的真气本元,就那样好似飞蛾扑火般以早就不堪一击的体魄撞向魔君,而魔君只是伸出手就将谢洵的身躯化作了飞灰,不过眨眼间就连谢洵身后的澜珊也灰飞烟灭,只有两道轻纱般的魂魄被魔君攥于掌心。孤亭不远处的那条蜿蜒山路台阶上,披头散发的男子踉跄着冲了过来,泪流满面张着嘴却只是无声呐喊,然后也只剩下神魂被魔君一同装入一个瓷瓶中。

白衣少年愣在原地,他晃了晃脑袋重新抬眼看去,似乎这样就能让眼前所见都变作虚幻,可是没有,他的眼前那个红袍身影缓缓转身向他走来,然后抬起手中的瓷瓶,神色淡漠直视着白衣少年的双眼,魔君的声音就像是钻进白衣少年的耳朵一般,无处不在回荡不休:“顾枝,你会怎么做呢?”

顾枝,顾枝,顾枝……白衣少年却抬头看着魔君,轻声呢喃道:“我不是顾枝。”

镜面破碎的声音传来,魔君的面容支离破碎扭曲浑浊,只有那嘴角的笑意依旧不变,白衣少年闭眼又睁眼,他抬起的脚步缓缓落地,顾枝终于真真正正地站在了世间最高山峰的山巅处,云雾汹涌奔腾宛若万马披挂战甲压阵。

顾枝挥挥手轻吐一声:“散!”

云雾骤然间倒挂而起,山巅天清地明,不远处的孤亭中指尖风铃作响的扶音已经站起身,卿乐倚在孤亭廊柱下望向顾枝,而那个身穿红袍的魔君却自顾自坐在棋盘前,捻子不语。

顾枝下意识就要转头看向来时路,似乎只是想要再看一眼那顶破烂斗笠,以此安定心神不至于沉溺于那个突如其来的幻境中,可是他很快沉下心境,掌心抵住腰间刀鞘缓缓走向孤亭。

他眼神平静清澈,看向神色忧虑的卿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扶音的双眼,他们依旧无需言语,只是视线交错便都知晓了千言万语。

她在等他,而他来了,无论多久无论多远,她始终都相信,他从不会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