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身影一掠而去,一脚踩在祝猷的刀尖之上,祝猷双手握刀双臂肌肉虬结,金银丝线缭绕的铠甲上似有蛟龙仰头嘶吼,顾枝的眼眸中倒映出蛟龙腾空而起和刀光布满天地间的景象,可是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任由那些气势汹涌的异象扑面而来。
顾枝神色冷漠地低头看了一眼祝猷,然后双手虚按地面,顿时城头砖石如地牛翻背,将那些蛟龙虚影和刀光都一举吞噬压制,顾枝再次站在墙头处,手掌抵着刀柄,看着祝猷闭上双眼身后慢慢有法相成形,比起先前于琅和周厌所施展的都要更加凝实和气势圆满。
顾枝转头看向那两个站在剑气洪流潮头勉强稳住身形的压阵人,身影闪烁消失不见,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巫赟的身侧,巫赟神色一变,下意识地便脊背蜷缩,脱离了身上那件遮蔽了神色和体态的灰袍,而眨眼之间那件孤零零漂浮在风中的灰袍就支离破碎,好似被无形的火焰灼烧成了灰烬四散流离。
巫赟脚步一退再退,在城头走马道上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冲撞着,那瘦骨嶙峋的身躯肌肤下经脉深处,有异色流光盘旋不定,紧紧护住他的窍穴气府和真元所在,顾枝始终如影随形,手持剑指直刺巫赟流转真气的根基所在,巫赟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只觉得以往面对身穿黑衣的晋汉都没有现下感触的如此无能为力。
顾枝眼角余光看见了那个手持刀剑的女子身影沿着墙头掠向巫赟身后,然后猛然拔地而起,刀剑交错直劈顾枝,顾枝头也不抬,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掌手背按在额头前,刹时间便有雄浑真气挡在了他的身前三寸之地,女子刀剑撞在真气屏障上激起火花四溅,却也给巫赟施展秘术挣脱开顾枝真元压迫的机会。
顾枝任由巫赟脱身远去,抬头看着那个收起刀剑就要疾退的女子,松开剑指化作拳头,竟是直接跨越了距离和时间的空隙,不知如何便来到了女子的身前,一拳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女子措手不及之下只能以刀剑架在头顶,然后就被拳罡直接砸入了城头砖石之中,巍峨鬼门关再次一震,竟是直接下陷地底,城墙下的地面裂痕蔓延而去。
顾枝衣衫摇曳直接在原地拧转身形,双臂搭在一处接下了祝猷身后法相猛然劈砍而来的刀光,他的渺小身影瞬间被淹没在璀璨光华之中,在法相簇拥下好似神明在世的祝猷面容庄严,手持巨刃怒目而视,有顶天立地之势,就那样站在原地暴喝一声:“斩!”
身后法相再次举起巨刃劈砍而去,那个已经看不清身影的白衣少年只是一步踏出就跨越了刀芒笼罩的牢笼,眼睛微微眯起,脚尖一点城头砖石便来到了祝猷身前,在他离开的原地有烟尘化作龙卷凭空冲天而起。
祝猷双手持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法相身周缭绕金银两色光芒,好似也身披重甲,顾枝的一掌一拳全部落在了法相身躯上,祝猷面目狰狞却一步不退,顾枝试探之后转了转手腕,腾空而起膝盖弯曲撞向法相的头顶,法相探出巨大手掌就要将顾枝攥在掌心,顾枝轻哼一声,五指撑开按在法相的掌心,身形倒转竟是直接从天而降,剑指直刺法相身下的祝猷。
祝猷仰起头双手挥舞长刀,怒吼道:“拔刀!”顾枝置若罔闻,剑气潮水再次从他体内源源不绝地奔涌而出,好似瀑布悬挂天地间,云雾席卷大雨倾盆,祝猷状若疯魔,毫无章法地挥动着长刀,将面对顾枝却始终没能让对方出刀的憋屈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不远处巫赟站在爬出深坑的女子身边,脸色惨白道:“我们还是低估他了,当年主公怎么会只把他列在天坤榜末位?”女子吐出一口鲜血,虽然他们两人只是和顾枝交手了两三招,可竟是连拖延住那人的脚步片刻分毫都做不到,甚至一照面就落下了内伤,体内真气激荡难以抑制。
女子神色阴沉默不作声,巫赟转头看向鬼门关后的山路,在台阶底下,盘腿坐在原地闭目养神的晋汉已经站起身,一袭黑衣的他神色冷漠,一身血腥气息和杀气战意肆意流淌。
顾枝透过剑气和刀光的间隙看见了祝猷身上的重甲缓缓出现了丝缕裂缝,他的身影已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刹那就出现在了祝猷和法相身后,他负手而立,呼出一口气,终于适应了自己全然不留手之下的真元气息。
小主,
哪怕是当年闯荡奇星岛鬼门关,他也只在言封城外和魔宫门前有过此时的感受,那种毫不抑制体内真元和武道气息的自由让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好似这种力量终有一刻会不受他控制,致使他沦为武道之路的奴隶,只知道凭借拳脚和刀剑肆意杀戮。
可是走过了千山万水,又一次次叩问本心之后,顾枝真真正正开始去接受这样的力量,因为他从不觉得武学会成为掌控着他的主宰,武道登高之路他顾枝才会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至高之人,他俯瞰世间,早就临绝于天地间所有武道修行人之上,难道还会受困于自身的藩篱?
顾枝没有看向手持长刀和身后法相一同向自己压来的祝猷,只是转头看着秦山山巅,云雾缓缓散去。他一步轻轻踱地,终于城头之上第一次出现了祝猷手中刀光之外的另一种刀芒,宛如烛火点燃在顾枝掌心,他只是轻轻攥拳握住,然后挥袖,一道劈开天地的刀芒便直接掩盖了祝猷和法相的身影,最后只有愤怒的咆哮回荡天地。
一袭白衣闪烁跨越前方道路,握住了祝猷脱手的长刀,手腕翻转反握刀柄,穿越了法相破碎前留下的真元流转,刀尖刺入祝猷的心脏,直接贯穿而过,将祝猷和身上重甲一同牢牢钉死在了地面上,鲜血犹如冲垮堤坝的海水倒灌奔涌,从祝猷体内喷洒而出,在地面上积攒起了一汪粘稠深邃的鲜红血池。
顾枝半蹲着身子抬眼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转身奔逃的巫赟和女子,一呼一吸之间便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可是还未能砸出一拳便有一个黑衣身影挡在了身前,晋汉双手在眼前画出了一个圆圈,顾枝的拳罡落在了空处,同时还有一道拳罡出现在他的身后,顾枝微微侧身躲过了自己砸出的一拳,冷冷看着眼前的晋汉。
晋汉神色平静对着身后两人说道:“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只剩下你们两个废物,不要再让主人失望。”巫赟和女子只是抱拳行礼,然后就全力逃离了此处。
顾枝此时眼中毫无情绪起伏,歪了歪脑袋问道:“你也要拦我?”晋汉摇着头淡淡道:“我不是祝猷,你现在也没办法那么轻松杀了我,直接上山便是,主人在等你。”
顾枝察觉到眼前的晋汉依旧不是真身,他掌心将出鞘半寸的腰间长刀按回刀鞘,然后只听见刀剑摩擦的声音响起,晋汉神色微变离开原地,鬼门关轰然破碎倒塌。
烟尘中,一袭白衣独自登山,在山路的尽头,有一个人。
是故人,是亲人,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