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再一战,顾枝和同行的鱼姬傅庆安,相遇结伴闯荡江湖的少侠于琅和周厌、修为深厚的武道宗师黄草庭和武山、还有青梅竹马并肩而战的徐从稚和程鲤,这便是后来的“修罗九相”。
烛火闪烁明灭,扶音停下了话语,她静静看着坐在对面脸色苍白的温婉女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神色哀伤,之后的故事已经无需多说,因为随着奇星岛大战落幕、“地藏顾枝”登上天坤榜,关于“修罗九相”的故事流传甚广,即便有所出入,其实也已经足够说明那九位武道高手势如破竹携手打破魔宫的壮举了。
而此时相对而坐的扶音和卿乐,所要各自知晓的已经无关“修罗九相”的功绩。
看着坐在桌旁一只手捂住脸庞的卿乐,扶音皱着眉却抵不住眼底的伤感满溢而出,她微微叹息一声,实在未曾预料到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
当年奇星岛魔君之乱在“修罗九相”和那位登顶孤山一战的奇星皇帝手中落幕,顾枝在南境城池与顾筠扶音重逢之后便一同回了赋阳村。在那山间竹林安稳过了一段时日后,徐从稚独自出海远游,程鲤跟着鱼姬去了醉春楼,黄草庭带着于琅周厌在苍南城开了一间武馆,傅庆安则不知如何找到了潜居在一处小巷和新收的徒弟张罗一间小肆的谢洵,于是山中便又只剩下了顾筠顾枝和扶音三人。
再后来,顾筠和顾枝都丝毫没有反对地鼓励扶音前去光明岛神药学院求学,顾筠更是主动提出要修书一封与神药学院的故人打声招呼,这对向来关于旧事讳莫如深的顾筠而言绝对算是难得了。而顾枝也斟酌纠结之后决定去苍南城开一间木匠铺子,既是为了今后的生计打算,自然也是他年少时便有的兴趣所在。
这么多年来也就因为顾枝远游前去魔宫才有了分离的三人,再一次面临千里之遥。
那时顾枝忙着在苍南城里开店,扶音则还跟着顾筠学习医术,顾筠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此身所学都倾囊相授,并且在扶音将要启程去往光明岛之际,将一种扶音从来没有听闻过的玄妙秘术传授给了她,顾筠告诉了扶音当年所有的过往,而那种秘术,就是可以将顾枝那封存的记忆唤醒的神秘手段,可说是顾筠此生修习医术的集大成之作,也是依靠了这一种秘术,顾筠当年才能够成功救下濒死的君衣。
扶音不明白,既然有了这种秘术,为什么顾筠不亲自将顾枝的记忆唤醒,而是要交由扶音来做这个抉择,顾筠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只是告诉扶音,他希望顾枝此生都不再记起那些年的过往,因为好不容易可以在太平盛世中做些自己真正愿意去做之事的顾枝,顾筠不愿他再有更多的仇怨和悲伤在身,扶音自然明白顾筠的心绪,所以最终她也选择了隐瞒。
可是如今顾枝已经遥遥远在万里之外,没能做出选择的扶音只能将前尘旧事说与眼前的女子听。
看着卿乐泣不成声,扶音此时又何尝不是心境激荡,久久难以平息。这数月以来朝夕相处,顾枝和卿乐有多少次相对而坐、多少次言谈欢笑,可是二人却从未知晓,原来他们之间,是那世间最为真挚深刻的牵连。
卿乐擦了擦眼角流淌的泪水,那双始终温柔娴静的眼眸此时烟雨朦胧,有斑驳血丝牵扯其中,支离破碎,卿乐看着扶音,她颤抖着伸出手撑在桌上,声音沙哑,哽咽问道:“顾枝,本名君衣?”
扶音点点头,卿乐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是哀伤的神色,嘴角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其实从顾枝离去之前的话语,以及卿乐仔细回想这一段时日以来的相处,许多事情就已经豁然开朗。虽然如扶音所说,当年波折之后,顾枝无论是根骨还是相貌其实都因为那时的重伤而发生了些微变化,可是卿乐怎么可能记不起来那双眼睛呢?
那双眼睛,当年黄草庭一见便能够确定顾枝和君洛的关联,而对于君洛和君衣那么熟悉的卿乐,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其实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的自欺欺人自困藩篱罢了。
为了拉扯君策长大,为了在方寸岛上安稳度日,卿乐逼着自己不再将某些事情强刻在心头,如那人的相貌,如那人的言语,如那人的声音……
可是怎么能忘了他的眼睛呢?卿乐眼角泪水簌簌落下,烛火照耀下竟好似殷红血泪,卿乐手掌紧紧攥拳,刺痛感顺着手臂直贯心脉,她浑然未觉,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一股清气在脑海之中横冲直撞,将那些早已掩埋深处的记忆悉数翻动,她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扶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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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乐和扶音来到小院中,此时尚未时近黄昏,天色却已黯淡如深夜,卿乐和扶音走到了那悬挂着无数木牌的枯树下,看着那两座紧紧挨着的低矮坟茔,卿乐颤抖着伸出手指,语气嘶哑地说道:
“当年谕璟和澜珊带着我离开奇星岛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因为我妄自运用真元动了胎气,谕璟和澜珊也不必为了我不管不顾地逃离奇星岛,更不可能就那样抛下君衣和顾筠不管,只是那时情况危急又追兵在后,由不得我们多做停留,谕璟双腿被废更是雪上加霜,于是我们只能按照既定的逃亡路线登上了船,一路离开了旭离海域。
驶入玉乾海域不久,君策便出生了,只是一路跌宕、提心吊胆不得安息,君策甫一出世便身子虚弱,又由了颠簸海上不得进补,于是谕璟斟酌之后提议在方寸岛落脚。若是按照当初离开宿微城的想法,我们应当是和顾筠一同逃回承源岛的,至少要离旭离海域和奇星岛更远些。
可惜局势所迫,方寸岛历来又是鱼龙混杂之地,我们可以无须担心暴露身份或是被追兵找到,便来到了偏远之地的云庚村中买了一座小院。那时我只当作君洛和君衣都已经死在了战乱中,便为他们立了这连衣冠遗物也无的衣冠冢。”
卿乐的声音断断续续,扶音却也已经不忍再听,她难以想象那时逃到方寸岛的卿乐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本该相守一生的丈夫死在了异乡孤山,而自己的骨肉更是深陷绝境,生死难料。卿乐这么些年只能逼着自己不被这些困苦过往纠缠,才能将君策拉扯长大,即便有谕璟和澜珊在,可是陪伴君策更多的当然还是卿乐。
卿乐和顾筠谢洵当年对待顾枝的想法其实别无二致,无论是不让君策接触武学亦或是从不与君策提起过往,都是为了下一代人不再被仇恨和意气卷入纷争,卿乐所要的不过是君策能够在这方寸之地安稳度过此生。至于复仇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后来传来的消息也已经说过了那个举世皆敌的魔君死在了魔宫孤山上,那么仇恨又该落向何处呢?
扶音顺着卿乐的手指看向黑暗里隐隐约约可见凌厉字迹的木牌,那些文字此刻落在眼中便那般深刻清晰。顾枝的本名是“君衣”、顾筠当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