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音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村门外的车队,说道:“跟着学院来奇星岛历练,读了书学了东西也总要动手练练才能发挥用处。”
栗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回来赋阳村,还有顾大哥怎么也回来了?”
扶音摊开手有些无奈道:“他非要跟着,我们就想着从赋阳村出发,然后绕过东境去。”
栗新露出笑,目光中带着促狭地看向顾枝。
顾枝从孩子们的团团围绕中脱出身来,跳到扶音身边直视着栗新的目光,满是挑衅的意味,仿佛说着: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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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新再次在心里骂着这个性格千变万化的大哥,感概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当年那种高人气态抛却得一干二净,像个孩子似的就知道粘着扶音。栗新无奈地收回视线,说道:“先回村里去吧,魏先生回来了。”
扶音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和孩子们做着鬼脸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顾枝,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孩子们跟在三个大人身后走回村里去,路过正在村门外安营扎寨的车队,孩子们好奇地左右张望,栗新则眼露疑惑地看向扶音,扶音说道:“车队里人太多了,住在村外就好。”
栗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几分谨慎地让孩子们不要乱跑,回了村里。
赋阳村中央一处宽广的平台上,青藤领着几名护卫和神药学院的一众学子站在前方,与村长说明来意之后,青藤便转身面对汇聚而来的村民们,高声道:“诸位,我等自光明岛神药学院而来,此番历练只为走访奇星岛各境为百姓们消解病灾,接下来几日我们都会住在村外,大家如果有什么不适皆可来问诊。”说完,青藤向着平台下的百姓们拱手行了一礼。
青藤抬眼看向深藏在这深山之间的赋阳村村民,却十分意外地没有看见对于来自光明岛之人的好奇和对于义诊的欣喜,村民们只是看了看,然后便走回家去拿起农具和针线,各自干活去了。
青藤皱了皱眉,村长走到青藤身边,笑着说道:“青藤公子不要介意,赋阳村久居深山少与外界交涉,难免在礼节上会有不太周到之处,见谅见谅。走,先到老夫那去喝几杯茶吧。”
这时,村门处却响起一阵喧哗,青藤抬眼望去,就见刚才还无动于衷的村民们都围绕在顾枝身边,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青藤的双眉皱得愈加深沉。
村长看着远处与村民们亲切交谈的顾枝,他的眼中也满是笑意,却只是仍伸手引着青藤和神药学院众人前往家中去。
顾枝看着热情的村民们,开始感觉到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完了,看来今天是别想安宁了。
这不,李家的大婶又伸出大手来上下摸着,还不停念叨着又瘦了;张家的大爷抽着旱烟,吧嗒吧嗒地含糊不清说着什么;林家的三兄弟又满脸期待地凑上来,问着城里的新鲜事;还有远处不敢挤入人群的几位娇滴滴的小姑娘,羞答答地望过来。
顾枝打了一个寒颤,不敢看向身旁扶音和栗新的双眼,竭力避开那些深藏的大恐怖和调侃,顾枝灵活地摆脱开人群,拉着扶音往不远处一间宅子跑去,嘴里喊着:“魏先生喊我呢,我先走了啊。”
“诶”李家大婶喊起来,“刘老头说今晚让你们上他那吃饭去。”
旁边有人打断李大婶,喊道:“什么刘老头啊,那是村长。”
李大婶不满地顶撞回去:“什么村长啊,那老头每天就知道抽烟喝酒,哪做过什么正事。”
不敢理会村民们叽叽喳喳吵闹的顾枝应了一声之后便跑进了宅子里,合上门,顾枝转过身看着面前陌生的老者,愣了愣,与扶音对视一眼之后行礼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魏先生可在家中啊?”
老者眯着眼笑着不说话,不远处的屋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客气啊。”
扶音低头笑了笑,顾枝无奈地摇摇头,与老者再次行了一礼便和扶音走进屋里去了。
顾枝仔细回想着,却发现自己似乎很少走进屋里,以往的每一次魏崇阳都会坐在树下云淡风轻地喝着茶,等待着院门被推开,然后摆出棋盘或笔墨,消磨掉许多时光。于是屋里的黑暗不知为何便将顾枝团团包裹了住,莫名的寒气笼罩而来,唯一的烛火忽闪着,照不进人的心里。
顾枝突然觉得一切都陌生起来,不是因为浓郁的药草味也不是因为遮蔽了所有天光的木窗,而是那个记忆里始终挺立站着的高大背影此时却只是躺在床上,裹在被褥里,露出温和却衰弱的笑。
魏崇阳看着携手走进来的少年和少女,浑浊的目光迷幻起来,似乎时光在这一刻便穿越了无数年月,又是当时初见。
顾枝晃了晃脑袋,暗暗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他猛地攥紧扶音微微颤抖的手,走近了床边,坐在魏崇阳身旁。魏崇阳撑着坐起身来,他看向扶音,柔声道:“扶音,听说你到光明岛去读书了?”
扶音沉默着点点头,魏崇阳停顿了片刻说道:“光明岛啊,真是好久没去过了,不过应该也是再没什么机会了。呵呵。来,和我说说,光明岛如今又有了什么不同了?”
扶音看了看身边的顾枝,魏崇阳察觉到两人视线交错间流转的低落情绪,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他们面前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毕竟,都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啊。魏崇阳握住扶音的手,说道:“别怕,我还能再撑一段时日的。”
顾枝看着魏崇阳的双眼,绷着脸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屋外去,魏崇阳瞧着少年与记忆里不再相同的高瘦背影,没有多说什么,他点点头安慰扶音,说道:“我没事的,来,说说光明岛吧,我真的也快忘了那是什么模样了。”
扶音伸出手反握住魏崇阳的手腕,细细地说着光明岛那些旷世惊人的举措,魏崇阳便安安静静认真听着,入了迷,忘了神。
顾枝走到院中,他走近坐在树下煎着药的老者,行礼之后蹲下身,问道:“老先生,您是……”
老者拱手回礼说道:“顾公子,老奴只是老爷的家仆,当不得公子的先生二字。”
顾枝露出笑:“家仆?以魏先生的脾气,恐怕是不会这么想的。”
老者扭过头看了一眼屋里,眼中显出追忆来说道:“是啊,老爷总是将手下人都当作家人一般来看待,可我们只不过是些没什么见识的低贱之人,能够服侍老爷这样的大人物就足够让人眼红艳羡了。只有老爷却从不看低我们,还教我们习字读书,可惜也就因为老爷这种性情,当年才养出了那么些因了老爷失势就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人来,唉。”
顾枝见老者也打开了话匣,便干脆盘腿坐下,与老者聊起魏崇阳这些年来的经历和遭遇。
于是时光就在午后微暖的风里吹拂而过,无声无息地流逝着,有人坐在树下说着当年的过往,有人躺在昏暗的屋中听着年少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