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看着这场闹剧。
李桑若仅仅只是滚了几个台阶而已,裙下便涌出鲜血,不仅如此,就连嘴唇都溢出血来,不过转瞬间,便污了身上的衣裙。
“快宣太医!”
“太后受伤了!”
在众人大惊失色地叫喊声里,李桑若指着冯蕴。
“是……她……推我的。”
“抓住她!快抓住她……”李桑若痛得撕心裂肺,那按着小腹忍痛的表情,满是疯狂和仇恨,伴着一行行流淌在脸上的眼泪,整个人癫狂如魔。
“韦铮呢,快来人……抓住她……送到缇骑司问审……”
“问问她……问问她为何要谋害哀家……”
冯蕴漠然地看着她尴尬的表演,再看一眼大步朝这边而来的禁军,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裴獗快步走在叶闯等侍卫前面,没有看李桑若那边忙乱的众人,径直走到瞭望台,牵着冯蕴的手。
“还好吗?”
“我很好。”冯蕴说。
裴獗眉头皱了皱,“你的手很冷。”
“心更冷。”冯蕴想了想,侧目看着他,目光汇聚在他幽深的黑瞳里,眼睛里浮出几分探究,“她说,她怀了孩子,你的。”
裴獗问:“你信?”
冯蕴摇头:“不信。我告诉他,你不行。”
裴獗:……
好似是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谢谢你。”
“不用谢。方才是开玩笑的。”冯蕴看着李桑若被人抬入厢房,濮阳礼也拎着药箱匆匆而来,突然挽唇一笑,“但咱们的太后殿下可能真的有了呢。一个临朝太后,每天都要出现在人前,她要真怀有身子,找个机会落胎,以免落人口实,顺便拉我来做替罪羊,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她看着裴獗,“我猜,没有人会相信,太后会为了陷害我,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滚下台阶吧?”
裴獗安静地看着她。
“明知如此,你还是来了。”
冯蕴理一下衣袖,眼神很是锐利。
“太后相邀,我拒绝不了。”
她当然是可以拒绝的,但她没有。
裴獗紧紧抿嘴,看着她,“你准备如何收场?”
冯蕴笑了笑,“这话你该问李太后,是她挑起来的……”
“但也是你想看到的。”裴獗双眼很亮,眸底却幽深得几乎不透光,“你把自己逼入绝境,是想看萧三如何行事,还是想看我为你大动兵戈?”
他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直白过。
冯蕴回视着那双眼。
这一刻,突然觉得裴獗从来不是五大三粗的人。
他早看透了一切。
“那你不高兴吗?”冯蕴问。
“你是我夫人。”裴獗蹙眉,看着她,“你便是我。”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毁皆毁。
李桑若背后是大晋朝廷,她挑战的是世俗的权威。
冯蕴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她总想陷害我——你的夫人。我就算不应战,将军能忍吗?”冯蕴似笑非笑,扬了一下眉,“还是干脆沉默,为了维护太后的体面,为了皇室的权威,牺牲自己的女人。”
上辈子便是如此。
这辈子,她想听听裴獗怎么说。
“将军会把我交出去吗?”
她含着笑,云淡风轻,其实脸上看不出几分在乎的样子,一双杏眼却盈盈望他,如带秋波。
“走。”裴獗紧紧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下,慢慢走下瞭望台。
这个时候,往这边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太后遇袭”的消息,传得很快。
有人说,太后和将军夫人发生争执,将军夫人一怒之下,将太后推下台阶。
如今太后已是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人群议论纷纷。
裴獗坦然牵着冯蕴,面对那些视线走下来。
禁军,缇骑司,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冯蕴挨着他的胳膊,原本走得很稳,可是经过李桑若留下的那一摊血迹的时候,只是看一眼,便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脑子眩晕般空白,下意识揪住裴獗的胳膊。
“蕴娘?”裴獗脸色一变,扶稳她,“怎么了?”
“没事……”冯蕴今日的病态妆,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不要说推人了,风吹一下,她大概就会倒下去。
“将军快去看看太后要紧……”
说到这里,她眼里又满是担忧。
“姚大夫是伤科圣手,上次送到并州的伤药都是他制的,将军,快派人去请,让姚大夫来,救治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