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可是有事?”
孇俣没见过眼前这二人,本能好奇的询问道,毕竟眼下这院子是他家,这两人莫不是走错路。
若是走错路,孇俣自然是要提醒一番。
然而就在孇俣说完话的时候,公羊湛搀扶着的老妇人,目光怔怔的望向孇俣的母亲,眼神满是激动,年迈的身躯都隐约可见的微微颤抖。
“成荧!成荧!”
老妇人一句句喊道,每一句话,都让老妇人心中,发自灵魂的颤栗起来。
有些事情,会一直都被放在心底铭记着,时间蹉跎不掉,岁月也清洗不了,当一切再次浮现之时,不仅没有少一分,反而那放在心底的人,或者事,都会在时间、岁月下,变成世间最珍贵的人、事。
白衍的外祖母,起初看着那老夫人,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不过也是以为认错路,走错门,然而当看到那老妇人用满是泪水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自己,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
外祖母也在这时候,望着那眼神,模样会变,眼神却不会的……
此时,外祖母想到什么,老迈的双眼,带着不可置信,怔怔的看着对方,泪水也在缓缓布满眼睛。
“少君!”
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外祖母望着那老夫人,她不敢相信,在那么多年后,她居然还能再见到鲁娴少君。
外祖母一直以为,她这辈子,到死,或许都无缘再见到那个在记忆里,鲁府之内一直照顾她,教她识字读简的女子。
耳听着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外祖母害怕这一切,都是梦,甚至颤抖之余,都不敢走上前。
“成荧!”
外祖母望着那熟悉的眼神,听着再次的呼唤,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把木柴丢掉,朝着那老妇人走去。
“少君!”
外祖母来到老妇人面前,激动的牵起老妇人的手,老妇人也流着泪,喜极而泣。
“少君?”
孇俣看着母亲的模样,然而也很快想到什么,顿时愣住了,瞪大眼睛转过头,看着老妇人。
这便是曾经娘,说过无数次的鲁伯之女?
看着母亲激动的看着这个老妇人,注意到老妇人手里的木杖时,一脸心疼的模样,回过神来的孇俣有些不可置信,鲁伯子女都离开临淄数十年。
如今,居然回到临淄!!!
“快坐,快坐!”
孇俣与眼前中年男子点头示意,这时候见到母亲询问鲁伯女的身体后,一边心疼的擦泪,搀扶着老妇人去坐,一边有些埋怨,当是她去城外迎接才对。
说话间,母亲也不断回忆年幼之时,幸得鲁府照顾,方才没有被饿死,还有少君至小就从不把她当仆人。
言语间满是母亲那说不尽的感激。
孇俣见状,自然也清楚,在这世道,若非鲁府,母亲当初,怕是会被饿死,就算不饿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硕峄毓斯ΥЦ亲都有了儿孙后人,这样让母亲时隔那么多年再次见面,方才如此埋怨没去迎接。
不过听到这里,孇俣有些好奇,这老妇人以及这男子,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院子内。
“怎还称少君?鲁府早已经不在,这三十年,齐国唯一牵挂的,便是汝!”
老妇人并没有嫌弃院子的捡漏,随意坐下来后,看着同样也年迈,满头白发的成荧,忍不住有些感慨,特别是摸着成荧的双手,老妇人也满是心疼。
曾经在鲁府的时候,她便不喜欢被成荧称作少君,后面却害得成荧被打得满身伤,这才不敢再提。
如今鲁府都已经不在,成荧不是府邸内的侍女,早就嫁给那深得父亲赏识的男子为妻,她那么多年过去,也已是公羊一族的老妇。
少君这个称呼,如今再也没人能阻拦她丢掉。
“此乃吾长子,公羊湛!!”
老妇人把长子公羊湛喊来面前,为众人介绍道。
“伯母!”
公羊湛上前,认真打理道。
外祖母看着上前打礼的公羊湛,打量一番,连连点头,看向公羊湛的眼神,满是亲近,随即让长子孇俣,过来辑礼。
“伯母!”
孇俣也跟着打礼道,出身寒微,如今是个小贩的孇俣,打礼时的角度,手势,辑礼速度,都一窍不通,但好在心诚,也让老妇人满是欢喜的笑起来。
丝毫没有介意。
“去准备食羹!”
孇俣也知道自己的问题,脸色有些通红,挠了挠头后,知道多年不见的母亲,定是有说不完的话,于是等妻子也过来打礼后,便嘱咐妻子,等会要招待这远道而来的母子。
说话间,孇俣听到母亲也好奇的询问,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汝外孙!”
老妇人开口回答道。
孇俣闻言,愣在原地,外孙?
寿儿?
想到这里,孇俣终于明白为何鲁伯母会知道这里。
定是鲁伯母去过村子里找过母亲,后面见不到母亲,便打听消息,去寻去小妹哪里,最后是寿儿告诉鲁伯母,母亲在这里。
鲁伯母是真的有心!
“良人,老妇人方才回到临淄,定是思念临淄粟饼……”
舅母较为心细,得知是家母常挂在嘴边的鲁伯母,时隔三十多年回到临淄,故而除去食膳外,舅母便想起齐饼。
传言在姜太公时期,姜太公便是用这齐饼救下无数士卒,从而助周灭商,而周天子分封诸侯,姜太公所制的饼,便在齐国流传下来。
而齐国独特的环境位置,也让无数商贾、士人直言,其他诸侯国的饼,比不上齐饼香甜,属人间一绝。
“嗯!”
孇俣得到妻子的提醒,这才幡然醒悟,连忙点点头,带着妻子一同走去房屋之中,留下母亲与鲁伯母叙旧。
“寿儿!少……娴,汝身体不适,为何还要去村里,如此操劳,吾心何安?”
外祖母也意识到鲁娴去过村里荀她,看着那根木杖,外祖母满脸愧疚、自责。
若是可以,外祖母宁愿自己在马路上等三天三夜,都不愿意让身体本就不适的鲁娴,如此辛劳的去寻她。
见面虽好,但若是让鲁娴劳累,外祖母心中无比难受。
“寿儿?”
老妇人听到成荧的话,有些愣神,也有些错愕,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应当是另外一个外孙。
但为何说是村里?
成荧的女儿,怎会在村里?
想到这里,老妇人只能先强行忍下疑惑,摇摇头。
“是另外一个外孙!”
老妇人开口解释道。
一旁的公羊湛此时也跟着点点头,看向伯母,公羊湛也与母亲一样,好奇为何伯母会说,在村子。
“另一个外孙?”
外祖母听到鲁娴的话,几乎立即想到另一个外孙是谁,满是岁月的老脸上,眼睛顿时一亮,满是激动的问道。
“可是衍儿?”
外祖母说到这里,整个人都一副意外的模样。
除了寿儿,外孙便只有衍儿。
鲁娴既然说不是寿儿,那便只有衍儿!
想到这里,再想到那个小外孙,看着眼前的鲁娴母子,外祖母没想到,衍儿居然与鲁娴母子见过面,这不由得外祖母回忆起,衍儿小时候,好奇的看着她,每一次都安静的听着她,怀念起鲁府的过往。
但此刻外祖母又不敢相信,毕竟这天下,茫茫人海,衍儿怎会如此巧合的见到鲁娴,还认识鲁娴。
除非……
衍儿,是特地去打听过!
想到这个可能,外祖母是又气又笑,愈发坚信,想到小外孙那小时候的模样,心中感动得再次浮现泪水。
“是他!”
老妇人听到衍儿这个名,心中终于是放下心,名叫衍,又自称外孙,清楚详细的知道这里,加之眼前成荧的话。
看来如今那大名鼎鼎的秦将白衍,真的是成荧的外孙。
这不禁让老妇人有些感慨。
“荧,如今啊,你那小外孙可有出息了。”
老妇人笑着点点头,随后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缓缓说出来。
外祖母一直都听着,当听到小外孙主动去公羊府的时候,外祖母哪里还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巧合,而是自己那小外孙,一直惦记着,从小她说过的事,并且真的去寻找鲁娴。
数不尽的暖意,浮现在外祖母心底。
而当听到后面,那些骁勇善战的秦国骑卒,看守着院子,所有将领,全军将士,都听从小外孙的命令,甚至连曲阜都是小外孙攻打下来的,还有那魏国!
外祖母听到这些,心中满是欣慰,小时候那个被村子里的人,嘲笑的孩童,被她护在身后的孩童。
如今,终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一个统领十余万大军的秦国将军。
就像小时候在烛灯下,她给小外孙,谈及名扬古今的那些名将,吴起、庞涓、白起、廉颇、田忌、匡章……说着那些将军,一令十万军士而动,一行而诸侯危。
“成荧,你方才为何说是在村子?”
老妇人说完后,也好奇的问起心中疑惑,怎么听着,成荧的女儿,是嫁到齐国的村子里。
那为何白衍,又是秦国将军!
还是坐拥秦国精锐铁骑,颇受秦王嬴政器重、赏识的秦国将军。
“就是在村子!”
外祖母笑着点点头,似乎知道鲁娴母子的疑惑,而从小便深受鲁府照顾的外祖母,比任何人都清楚鲁娴的为人,便也没有隐瞒。
把女儿嫁到哪里,对方家境,以及育有几子,各有何名,全部都说出来。
“白衍出身耕农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