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丞相已经遣使,去大梁城内。”
营帐内,随着宴茂前来禀报,白衍看着蜷缩在一起,浑身发抖的大伯,眉宇微皱。
昌平君这是前来笼络大梁城内的士族权贵的,魏国虽小,然而士族名门、大儒名士,却是比十个秦国加起来,都还要多得多,这并不夸张,秦国自商鞅起,便奉行耕战,非耕即战。
虽说从秦惠文王时期开始,便修缮许多,后经历代秦国君王,以及名相吕不韦的封赏重用,情况已经好得多,但比起拥有数百年底蕴的齐、魏两国,依旧远远不如,秦国在文士方面,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连楚国都要比秦国好上一些。
这跟国策律令,氏族传承,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毕竟这个时期的士人是要有士族所依靠的,非是后世天下大儒,皆有苦穷寒门之身。
而昌平君此番显然,也是前来,想要笼络大梁城内的名门望族。
在外人眼里。
昌平君是秦国右丞相,自然应当为秦国,收纳大梁城内的名士门阀。
但若是像白衍这般,清楚昌平君与楚国素有勾结,后世便是在秦国攻打楚国时,直接在背后领兵叛变,那么眼下昌平君的举动,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七十多岁的白发老者,老者名叫卫肇,乃卫国老士族。
这时候昌平君也缓缓起身,在木桌前来回走动,不断思索着对策,去又不能去,但又不能让白衍顺利劝降魏国,拉拢魏国氏族。
宴茂听着白衍的询问,没想明白过来,以为白衍是在担忧军中出现流言,故而连忙拱手禀报道。
“请到营帐,命人备好酒宴!”
宴茂听到白衍的话,憨笑着说道,刀疤也显得一点都不渗人,反而有些让人想笑。
籍胜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道。
与昌平君不同,昌平君乃是嬴政亲舅,而他白衍却是一个齐人,外加上此前他白衍堵渠口,上书咸阳请求粮粟的举动,还有尸埕联络尸家的书信,这些都是只要昌平君不明说叛秦,就根本无力弥补的短板。
在秦国,动这样一个将军,几乎无异于妄想。
暮然间。
但偏偏。
因为秦军大营之中,除去看守营帐的扈从外,还有眼线在大营中作为内应,故而昌平君倒也不担心秦军大营有什么变故,而自己却不知道。
“将军之亲,恐怕此番,就要看天命造化!”
这对秦国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肇老是打算让白衍去寻找九鼎?虽说如今天下都在用九鼎的事情,来嘲笑嬴政,若是让白衍去寻九鼎,倒也无可厚非,可这九鼎数代诸侯王都派人去泗水寻找过,都徒劳无功,怎能让白衍动身?耗费精力去寻找!”
想到这里,纵使是向来稳重不惊的昌平君,都有些难以接受,比起白衍,他昌平君一没有领兵攻打魏国,二没有水淹大梁城,三更是没有亲人被魏王残害,最后更是主动派人去城内交涉。
扈从看向昌平君询问道。
这些都告诉昌平君,白衍到底有多敏锐。
籍胜说着说着,沉思间,脸上满是笑意,随后抬头一脸钦佩的看向卫肇,这个方法好啊!不仅能支开白衍,更能陷害白衍,逼白衍回齐。
卫肇轻声开口说道。
“是啊!如果不阻拦白衍的话,一但魏国出城降秦,那边再无机会。”
况且在得知白衍并非白氏子弟后,本就早已不敢轻易动白衍的昌平君,更无丝毫再动白衍的念头,白衍乃是嬴政的宠臣,并且手握边骑、铁骑两支精锐,看看此番魏国便知道,魏国大军数次想突围出大梁,结果都是被边骑拦住,最终死伤惨重。
“尚未有消息传来!”
“若三位长者着急离去,今日白衍便会安排马车相送,若不着急离去,白衍也想恳求老者再逗留数日,此番白衍奉命领兵,率领秦国大军攻打大梁,后逆天行事,凿渠放水,终是祸害城内百姓惨遭涂炭,洪水过后,必有病荒,无善医老者,白衍心忧!”
“是齐人的身份!”
昌平君听到卫肇的话,思索两息后,点点头,这件事情别说他,就是秦国朝堂,以及诸侯国之间都已经传开,自从这件事情船开后,楚国与齐国的士人,都喜欢用这件事情来嘲笑嬴政德不配位,是苍天特意让九鼎掉落泗水之中,让秦国注定得不到。
白衍看着满是疼痛,连呻吟都已经变声的大伯,曾经再多的不平,这一刻都已经消散,脑海里更多的,是不知道日后若是父亲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难受,毕竟大伯再多不是,也是父亲从小到大的亲兄长。
“彭氏一族,彭夫子乃是老夫故友,此番得知老夫在此,待烛河、沟渠之水褪去,彭夫子定会出城相迎。”
然而说怨恨,那两国交战,从古至今有多少将军会在意百姓的生死,此前白衍不仅在挖渠时,便给大梁放任百姓离开的机会,就是渠道挖好后,都还派遣血脉之亲作为使臣,亲自去大梁城内劝降,结果是魏王不仅砍断白衍亲伯的双手、打断双脚,更是以犬粪辱之,面对这样的事情,白衍都没有迁怒大梁城内的百姓,在暴雨来到时,还让将士命人去堵渠。
就连提出这个方法的籍胜,也一脸疑惑的看向卫肇。
“而眼下若是白衍把大梁交给昌平君,便可先寻九鼎,再攻楚国,哪怕最后白衍得到九鼎,送回咸阳,到时候吾等亦可寻找见过九鼎的大儒,谏言鼎乃假鼎,到时候让诬蔑嬴政为得九鼎,而诓骗天下,到时候嬴政与秦国文武百官,定会迁怒白衍!到时候若让白衍提前知晓九鼎乃是假鼎,回秦必死,恐怕白衍便无路可走”
“魏降、攻楚、九鼎!三者之间,白衍已经几乎是一人之力,灭掉魏国,只差最终的一步,如今昌平君在此,这一步比起攻楚、九鼎,都要远远不及,而九鼎,乃站天下大义,白衍不可能不知道此物对于秦国之重要,一但秦楚交战,白衍便难以脱身再去寻鼎.”
昌平君满是尊敬的拱手询问道,在昌平君眼里,根本是没有可能在这时候,支走白衍才是,但既然卫肇开口,昌平君还是想听一听卫肇的办法。
“如今的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想办法支开白衍,只要白衍不在大梁,就算任何一个秦国将军来到这里,都比不上昌平君!”
“将军,下游大营,有几个从大梁城内出来人,他们说想要见将军!”
白衍缓缓起身,看着已经坚持不到,亲眼见到魏王出城的大伯,白衍转身带着宴茂离开营帐。
“找不到白衍不会去.”
白衍说到这里,随后露出惭愧的面色,对着三人拱手打礼。
卫肇穿着精致的绸衣,白发下的老脸,露出一个老狐狸的笑容。
宴茂与牤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便看到白衍叹息一声。
其他跪坐在木桌后的男子,也纷纷皱眉议论起来。
一名扈从进入营帐内,对着昌平君拱手禀报道。
籍胜一脸不解,皱了皱眉头,思索不同之后,看向卫肇。
“那这如何是好?”
他自己虽说是右丞相,也绝不可能、也没有权利让身为主将的白衍,此时离开大梁。
“大伯!”
想到以前大伯那高傲的模样,想到大伯以前总是喜欢欺负老实的父亲,想到大伯后面不顾亲情坑自己.
从小到大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望着眼前已经垂危的大伯,白衍目光满是复杂。
老医师对着白衍说道。
在被嬴政排挤出秦国咸阳后,留在郢陈之时,他便彻底下定决心,要离开秦国,帮助楚国对付嬴政。
大伯身旁的老医,满是劳累的站起身,摇了摇头,对着白衍拱手说道。
而比起杀白衍,面对疆域辽阔,将领众多的秦国,他心中更倾向让白衍回齐国,不仅是别人,他也十分了解白衍的领兵能力,以及在边骑之中的威望,可以说白衍一旦回齐,齐国不仅拥有白衍,这样的一个名将,更多出一支骁勇善战的边骑。
营帐外,一名将士急匆匆的走进营帐,对着白衍拱手说道。
昌平君也是一脸诚然,回过神后不断点头,满是认真的对卫肇辑礼,松口气之余,也在为这个谋划,而喝一声彩。
“将军使不得!”
卫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抬手抚顺长须,摇头道。
此话一出,顿时让其他男子,还有昌平君,都纷纷看过去,满是诧异的看向卫肇,真有办法让白衍离开大梁?
“肇老是说,弄一个假的九鼎,藏入泗水河中?”
“距离九鼎掉落泗水,已经过去足足五十多年,老夫都已经快要忘记,九鼎是何模样,当今天下,见过九鼎之人~~!寥寥无几!”
但连收买人心都不会,那就真的不适合去秦国朝堂中,面对秦国朝堂中那些派系、同僚之争,宴茂的性子太过耿直,难有好下场。
“将军!”
籍胜摇摇头,目光也有些着急。
卫肇缓缓给众人分析着。
五个谋士听到扈从的禀报,纷纷不解的看向彼此。
一旁的牤看了看宴茂,随后也不解的看向白衍。
三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医师,听到白衍的话,也纷纷被吓一跳,连忙婉词,在他们眼里没有救下将军的亲人,将军没有责怪迁怒他们,他们就已经万般庆幸,怎能还拿将军的赏金。
白衍看了看宴茂一眼,没再说话,而是转头来到大伯身旁。
就在昌平君与所有人的目光下,卫肇叹口气,看向昌平君。
此行前来大梁,除去颍川以及秦国朝堂内的人外,昌平君便带着五人,全部到来大梁城这里,为他出谋划策,很多时候一个人再聪慧,也都有疏忽之时。
在一个营帐内,昌平君正跪坐在木桌后,看着营帐内其他五个木桌后的男子,这些男子最年轻的都四十多岁,年纪大的,甚至都已经七十有余。
白衍转过头,看了宴茂一眼。
“三位长者放心,此乃白衍感激之礼,并无其他任何之意,魏国逢乱,三位长者且需安生,不管去何处,身无钱财,多有不便。”
“将军这如何使得!!”
但大伯与所有人都不同。
“绝不能让白衍如此轻易的笼络大梁城内的氏族!”
昌平君放下竹简,微微皱眉,思索几息后面色开始阴沉起来,见多识广的昌平君此时哪里还不清楚,大梁城内的魏国氏族,这是准备与白衍交涉。
“启,幸有肇老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