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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
烛灯依旧在房间内点亮,窗外寒风瑟瑟,屋内小小炭炉发出暖红的色彩。
暴氏在给赵秋喂药过后没留一会,便起身离去,不过在离去前,暴氏让白衍劳累一晚,好好照顾赵秋,这也是暴氏跟随白衍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让白衍做一件事情。
于情于理,不管是因为暴氏当面请求,还是赵秋此前的帮助,白衍最终都留在赵秋的闺房内。
见到这一幕,暴氏方才安心离去。
暴氏清楚,任何一个女子在生病之时,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极其虚弱,这时候任何一个关心的举动,任何陪伴,都会让女子倍感受用。
“这段时间看得出,她很开心。”
赵秋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实的被子,那让人惊叹的俏脸上,额头浮现湿迹,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出现这些汗水,还是白日一直在睡,赵秋此刻神情似乎比起几个时辰前,要好上不少。
“从小她父亲就没怎么陪她过元日,与她关系最好的胞弟死后,更是清冷。”
白衍跪坐在木桌前,知道赵秋说的是暴氏。
想起暴氏这段时日那脸上的笑容,白衍也挺开心的,可惜暴氏一族其他人都在楚国,仅有暴禹一人来到这雁门。
“她在你身旁那么久,你都都没有半点念想?如此一个美人,就这般放在府邸空房之中?”
赵秋缓缓转过俏脸,看向窗前的白衍。
这是赵秋一直以来都十分疑惑的事情,来到府邸这里那么久,她从未见过白衍在暴姝的府邸过夜,她清楚的知道到,这绝非暴姝不愿,在对于白衍的事情上,暴姝对于妻、妾从来都不在意。
对于暴姝,即便是身为女子的赵秋,都忍不住心动,所以她有些理解白衍。
“尚未想过此事。”
白衍听到赵秋的话,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赵秋,摇摇头,轻声解释道,随后打了一个哈欠。
寒冷的天气下,深夜坐在火炉旁,总是会让人感觉困意,特别是熬夜的时候,最是想念一张软床,一块暖被。
“那打算什么时候......才想一想?终归是要为你妾室,何不趁早?”
赵秋听到白衍的话,沉默一会,随后看向白衍,满是不解。
白衍这一次,没有看向赵秋,而是伸手从木桌旁那堆竹简上,再次拿过一卷竹简。
“等那一日,我白衍有能耐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再想此事!”
白衍说话间,顶着困意,打开竹简,随后拿起笔墨,开始写起来。
木窗旁。
烛灯下,少年低头撰写竹简的身影,让床榻上的赵秋直勾勾的看着,让人意外的是,赵秋听到白衍的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提及方才的问题。
把厚实的被褥裹得严严实实,汗水几乎侵蚀赵秋穿着的衣物,然而望着那个少年,赵秋却看的格外清晰。
“可否与我说说,你当初在齐国的事情?”
赵秋开口说道。
从魏老那里,赵秋得知白衍不少事情,其中有暴老与白衍是如何相遇,以及少年被田府赶出来的事情,但对于少年更早之前的事情,赵秋一无所知,往日她与白衍接触时也多是斗气,眼下或许是想到此时闲着也是闲着,赵秋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少年的一些故事与经历。
特别是元日的时候,赵秋看到白衍在书房,那晚白衍跪坐在木桌前,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很普通很普通,并且补了不知多少洞的粗布衣。
“我?”
白衍听到赵秋的话,有些诧异的看向赵秋。
看着赵秋那高冷的俏脸上满是好奇,美眸满是期待的模样,白衍沉默片刻,考虑到赵秋已经知晓他是被田府赶出来的事,便没有隐瞒,毕竟若是赵秋日后有机会,派人去查探打听一番,也能查到他的事情。
于是。
白衍在赵秋的目光下,想了想。
“我从小住着的村子,叫水村,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就在临淄城外.......”
“小时候,那些村民,还有与我差不多大小的孩童,总是笑话我,连那些村里的老者亦是如此,那时候我外祖母听到,总会拿起扫帚,挥舞着赶跑他们,之后.......”
木桌前,白衍对着赵秋介绍着村子,父母,兄长,还有村子里的一件件事,提及小时候的经历时,谈及外祖母拿着扫帚保护他的时候,白衍笑着抬起手,一边说一边用手形容着。
赵秋躺在床榻上,安静的听着,看着跪坐在木桌前的白衍,从一开始平静,到后面越说越露出笑容的模样。
这一刻。
赵秋发现,她似乎还是第一次,了解眼前的少年。
原来他是从小就在村民的嘲笑中长大,她听着白衍的话,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也能想象到,那个素未谋面,却又总是护在白衍身前的老妇人。
暮然间。
赵秋美眸看着那个木桌前,兴奋诉说着的少年,她发现,
他想家了!
虽然少年不说,但她看着那少年诉说的模样,却能清楚的感觉到。
当听到少年离家想要实现那句话的时候,她也终于得知少年所有的过往,想到如今少年的身份与地位,再想到那些村民,特别是那几个最乐于诋毁、嘲笑白衍的妇人。
赵秋都忍不住抿嘴忍着笑意,美眸浮现一抹嘲讽。
昔日之举,日后再见少年,可还有胆?
房间内。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随着少年说完,随着房间安静下来,在夜色中,可能过去一个时辰,也有可能过去两个时辰,烛灯依旧亮着,火炉依旧有炭火,而少年,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倦意,趴在木桌前熟睡过去,
“又不是没睡过,非要趴在木桌上。”
静悄悄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句话。
赵秋美眸看着那情愿趴在木桌上睡,也不愿来到床榻上睡的白衍。
说归说,不过这一次,她却终于明白,为何那白衍不会像其他男子那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占有暴姝,为何即使是白衍睡过这张床榻,眼下宁愿睡在坐榻,也不愿意睡在床榻。
他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是他。
善无城。
夜色当空,深夜未眠的不仅仅是生病的赵秋,就在善无城内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院内,张良站在黑漆漆的夜色下,感受着寒风,望着天空的皓月。
“吾张良,此生必杀秦国昌平君、昌文君,屠......其......族!”
张良那给人儒雅的脸庞,此刻眼神赤红,满是愤恨。
从张氏被陷害,名誉尽毁,再到韩王被杀,如今张说也死在昌文君手中,张氏以及他张良,注定这辈子,要与昌平君、昌文君二人不死不休。
“好志向!”
身后传来一个感叹的声音。
张良那不甘的眼神,望着皓月,几息后,听到身后的脚步,方才转过身,看着今日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余伯、鲍孙,以及大伯张黡。
张良抬起手,低头给三人打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子房如此志向,何愁大事不成!”
余伯笑着对打礼的张良说道,随后看向身旁的张黡。
张黡笑着点点头,看起来是赞同,不过却并没有说话。
“子房愤慨之言,余伯切莫言之,让子房受人取笑!”
张良对着余伯说道,言语之中,尽是失落。
余伯却是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夫之志,立于天地之间,何人言笑!”
余伯负手而立,当着张黡与张良的面,摆摆手,开口说道。
“况且此番汝等虽未取下昌文君首级,然恰逢昌平君不顾天下道义,处死韩王,天下愤恨之人有目共睹,待他日天下世人闻言是汝张氏,势要为韩王复仇,行刺昌文君,世人还有何人不知,昔日张氏乃被陷害!”
余伯解释道,看向张良,随后看向张黡:“彼时张氏振臂一呼,以张氏之威望,何愁天下氏族不响应?”
皓月下。
朦胧的月色中,随着寒风拂过,听到余伯之言的张黡与张良,都有些意外的对视一眼。
这话倒是没错!刺杀昌文君虽说不至于所有士族都会恢复对张氏的信任,但至少也有半数以上会再次信任张氏,剩下的对张氏也不会再如此前那般敌视。
“可眼下,吾等要如何离开雁门,前往代地!”
张良思索两息后,看向余伯问道,问出方才饮酒时,一直没有询问的事情。
由于雁门已经是秦国疆域,而代地是赵国代价统治的疆域,此前方才经历匈奴的事情,雁门通往代地的隘口,全部都有边骑重兵把守,没有白衍的通行令,想要通过,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非碰上突然出现在酒楼的余伯,他们张氏此番便是想冒险从白衍那里接触,想要前往代地。
对于这个余伯,不管是张黡还是张仪,都觉得还是能信任的,毕竟此前张氏也偶有听闻过这个名士,加之在酒楼时余伯对张黡说的话也有道理。
在芈旌的事情上,白衍已经有意放过芈旌,这无疑是想要与昌平君、昌文君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