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枪挑真定府(六十七)(2 / 2)

“扯淡。”郑直笑骂一句“娘的你是狗,俺家槐花是啥?”朱千户若是得了功,旁人自然不会讲啥,可以后只能做个守堡把总,再也不可能跟着郑直。因此一早二人商议后,就把这好事给了郑直的好弟兄黄总旗了。

黄狗剩一听,咧嘴笑了“对,对,不是狗,不是狗。”槐花就是他媳妇。伸手为郑直斟满酒“啥都不讲了,十七爷让俺是嘛,俺就是嘛。”讲完先干为敬。

郑直也端起酒杯吃了一杯“老黄,俺是把家托给了你。日后只要俺有口吃的,你就饿不着。”

黄狗剩一听,赶紧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扭头吆喝“槐花,快点,上菜。”

黄娘子在外边应了一声,不多时端了菜走进来。放在二人面前。正要离开,却被黄狗剩拦住“你不是总埋怨十七爷不来歇歇脚嘛?如今十七爷来了,咋还害羞了?”拉着对方坐到了郑直跟前,一点不寒碜的返回座位后,继续神态自若的与郑直吃喝起来。

黄娘子早就习惯了二人的龌龊,索性大大方方的钻进了郑直怀里。为对方皮杯斟酒,肉筷喂菜。一时之间,坐中三人谈笑风生,倒也和谐美满。

眼瞅着外边天色已经暗了,朱千户找了过来,讲程敬来了。郑直才昏昏沉沉的坐起身,在黄娘子服侍下穿戴整齐。

“动手了?”郑直精神一振。

“是。”程敬低声道“不过不是俺们想的钱斌,也不是薛汉,而是华林溪。”

华朝安莫名其妙的死了,让钱斌和薛汉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两人都将对方认定为了最大嫌疑人,反而排除了郑直。原因很简单,这段日子郑直与程敬关系越来越密切。对方甚至愿意为程敬在中秋之夜的阳和楼弄一个位子,楼内唯一真正藁城籍士人的位置。

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程敬才是一个真正的老光棍。为了家族,一开始就把他们卖了个干干净净。因此,完全将郑直对程敬的优待,看成了对他们的‘不计前嫌’。既然排除了郑直,自然就是彼此的嫌疑最大。

当然因为习惯使然,二人并没有立刻翻脸,毕竟华朝安又不是他们爹。直到争夺华家手中那几成廉台渡股份,才让二人彻底撕破了脸。

包括钱斌,薛汉在内,谁都没想到廉台渡会成为他们如今最来银子的买卖。而今华朝安死了,他的股份就被包括二人在内的各方豪强人盯上了。华家人也不傻,华朝安的儿子华林溪也想着保住这些股份,代代传下去。

原本郑直等人判断,江湖味道最浓的钱斌应该先动手,再不济也该是薛汉,不想是所有人中,最弱势的华林溪。

明早就会有人发现,钱斌停在府城南关岸上,准备过冬的五艘货船,全部被人将龙骨锯断。一艘船如果龙骨断了,也就废了。除了重新购置外,别无他法。虽然这些不是钱斌如今所有的船,却足够对方痛彻心扉,这损失可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

而程敬会晓得这事底细很简单,程、华两家关系本就亲密。华朝安死后,又是程敬忙前忙后,帮着张罗。他又是廉台渡名义上的东主,故而华林溪要想获得最大好处,又咋能不寻求对方的谅解与协助。

只是华林溪误会了,程敬并不是为了华朝安,而是为了华林溪的娘子。有了阳和楼的亲身见证,他又咋可能对郑直的喜好熟视无睹?

华林溪的娘子号称藁城八美之一,他自然要借花献佛。反正程家女人,他是舍不得,也不会送的,只好送好朋友的了。

却不想,竟然有了这种意外之喜。华林溪的栽赃虽然与郑直等人原本的筹划有所出入,可如此反而能让他们藏的更深,因此程敬应了下来。

“他想藏,那不好。”郑直琢磨片刻后道“劳烦程举人告诉华公子,别忘了苦肉计。”

程敬想了想“如此,华公子是不是就废了?”华林溪啥地位?在薛汉看来对方给他提鞋都不配,此时华家若是也跟着报出被人抢了或者坑了,钱斌会信?如此没准原本要和薛汉拼命,反而变成了收拾华林溪。

“华家若不暴露,钱斌,薛汉等人就算翻脸彼此动手,也会拉帮结派,迁延时日不说还会有变数。可华家暴露了,就是稚子抱金过闹市。钱斌看似获得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也就成了众矢之的。”郑直这几个月黑吃黑也不是光拼狠,而是动脑子了。

那些矿贼虽然没读过书,却不乏精明之人,好几次郑直都差点被人家摘了脑袋。当然,他如今坐在这里,意味着那些人已经付出了代价,而郑直也学会了矿贼们的狠辣。

程敬倒吸一口凉气,华林溪犹如牌九的第一张骨牌般,他的倒下,意味着钱斌的结局,如此周而复始,所有入局之人都会倒下,直到最后一人。郑直变了,以前的那些筹划,总是带有很多不确定,变数太多。而如今的郑直,筹划目的明确,动作越来越不露痕迹,结果一望便知。

若用下棋比喻,则普通人只能看一步,程敬等人最多两步,如今郑直已经能提前看到了三步之后的变化。虽然此术依旧不算阳谋,但是已经让人防不胜防了。

“以本伤人,需要银子。”程敬稳稳心神“回水堤两岸的地已经让他们捉襟见肘了,最快年底前就会有结果。”

在程敬的带动下,如今各地商人都在回水堤附近大肆囤积田土,然后加盖各种馆舍,以期明年春暖花开后大赚一笔。为此,不少人开始从乾隆当借的银子。可这些田土在黄册上,其实是军田。他们从乾隆当借银子,却是用县里的产业抵押的。若是等他们打的难解难分之时,重新立册的消息散播出来,则薛汉等人顿时就要破产。

“黄册的事先等等。”郑直却摆摆手。

这两个多月,他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收缴矿贼的产业。如同他一般,这些矿贼有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修房置地。这些地若是直接划到他的名下,就太扎眼了,哪怕十娘子她们也不行。因此郑直来了一个反其道而行,学着定国公府、英国公府同样将田土挂在卫所名下,成为名义上的军田,却不用缴税。当地军户会给郑直耕种,而他只需要发善心给那些军户一些应得的奖赏。两边都有好处,没有人会拒绝的。

因此如今军田的事已经不单单是藁城一处的问题了,一旦掀出来,是牵扯到了如今真定五州二十七县。他可不想为了几个光棍毁了他的计划。

程敬应了一声,没有追问。事实上,他作为举人,懂得自然比一般人多,比如军田占名。郑直要做的从来不是掀盖子,而是抢东西。

和对方接触这么久,程敬已经发现了郑直的一个毛病,喜欢推而广之。藁城能用军田做文章,其余州县为何不可?

程敬曾经想过,倘若他是解元,叔父是状元敢不敢如同郑直一般快意人生,最后的答案是否定的。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