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弄错时间,虽然让郑直丢脸,却因为帖子已经被收走,而死无对证。所以无论如何,乔二都能有说辞。可是请他代为向刘溥致辞则是阎县丞和杨允前日请示过刘溥后,临时决定的。这事可是相当严重的,对方却并没有在这两日逃跑,反而光明正大的在城里转悠。
“本来已经跑了,可是俺娘想要吃东头的烧麦,只好回来买一些。”乔二沮丧道“行了,俺任杀任剐,啥都别问了,俺不会讲的。”
“看着他,今夜不准睡。”郑直也不再多言,邀请杨允向正房走去。
“明日一早,把人放了,然后派人盯着他就行了。”郑直请杨允坐下。
“估计他会后悔没立刻死了的。”杨允想了想,扭头看了眼外边的乔二。
藁城县城不大,周长三里,有东西二门。县城里发生点事,想要瞒人,挺难得。乔二讲没讲,外边的人不清楚,可是他们清楚郑直和对方在一个院子里待了一夜,然后平安无事的回家了。哪怕幕后黑手明明晓得有诈,也必须主动跳出来除掉乔二。否则以后手下人咋带?否则留下了乔二这个活证据,幕后之人该如何面对刘溥?该如何在士林自处?
这事不过是意气之争,可是郑直如此做,就是要用这个乔二的命在藁城立威了。
“抓住人了,一人一半。”郑直平静的看着外边不屑的望着他们的乔二“明日俺就回去了。”
“那一半俺不要了。”杨允想了想“下半年阎县丞就满六年了。”
“还好俺和石家的关系还不错。”郑直笑道“俺答应给主簿的,绝不会反悔。”石确在吏部文选司,一个九品主簿原地升调八品县丞并不是难事。对方上次和他因为刘、焦二人的事,关系普普通通。可真有事,石确想要袖手旁观,藁城乡党也会喷死他的。
杨允拱拱手“俺瞅着县尊对解元也是相当器重。”
“俺怕县尊要的,俺家给不起。”郑直自嘲一句。
杨允哑然失笑。
“那个美味居到底啥来头?”郑直和杨允谈成买卖后,就换了话题,问最关心的事。
“不晓得。”杨允摇摇头“不过听人讲,他们的东家是个江西人,买卖遍及直隶,山东,南京,江西还有浙江。”
“咱大明有这么豪奢的商人?”郑直想了想,对方的布局完全就是沿着运河从南到北依次排开。
“背后自然有人。”杨允如今和郑直是结盟关系,自然有一讲一“可是俺们够不到。”
郑直点点头“俺想着修复廉台渡,正好在盖些铺子做买卖,可如今街面不靖,县里能不能在那设个巡捕铺?”
“俺试试。”杨允没有推辞,毕竟他就是负责全县捕盗的“不过铺兵多不了,也就三四个人。”
“够了。”郑直笑笑“俺们军户打架是不怕的。”明的军户和民户虽然杂处,却在田土徭役等方面泾渭分明。偏偏军官对民户没有执法权,相反,知县等亲民官却可以对县内所有的军户拥有审判权。他这也是防患于未然,一旦薛汉那边动手,将来兵民纠纷少不了。
长夜漫漫,两人就这么坐着实在无聊,不由慢慢聊起来旁的。
“咱县里有美人八位,号称八美。”两人志趣不一,除了谈事业,就是谈女人。杨允作为深耕藁城六年的主簿自然知之甚详“四位在城,其一,南四公社赵秀才的孙女;其二,北四公社钱朝奉的娘子;其三,肥城社孙监生的独女;其四,黎园社李司吏的娘子。四位在乡,其一,郑公社孔朝奉的娘子;其二,贾氏社曹进士的侄孙女;其三,丘头社严童生的娘;其四堤里社华朝奉的儿媳。具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郑直不以为然,真正有底蕴的家族,谁会让女眷随意抛头露面。若不然这八人之中为何只有曹进士家的被人看到,还是侄孙女“咋八位全是良家?内里竟然有五位人妇?甚至儿子都这般大了?”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在京卫武学读书时,他偶尔也偷听同袍炫耀。可是人家品评的都是青楼楚馆的女子,从没有听人用良家女子排花榜。俺藁城历来民风淳朴,那个不当人的败坏风气?
“讲起来……”杨允踌躇片刻,低声道“还是拜令叔那本《水浒》所致。如今县里的浮浪子,游侠,出去全都学那书里西门庆。戴着瓦楞帽儿,插着金玲珑簪儿,挎着金井玉栏杆圈儿;身穿绿罗褶儿;脚蹬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腿上勒玄色挑丝护膝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不好大姑娘,专好小媳妇。”
郑直无语“这么讲,这八位……”
“有没有人得手,谁都不晓得,反正就这么传开了。”杨允感觉刚刚讲的不妥“都是一些无聊之人牵强附会,毕竟《水浒》俺也看,挺好的。”
郑直哭笑不得,却愤愤不平道“这书它就不是俺叔写的,原本就是别人盗用他的名讳诈取钱财,简直是误人子弟……”他咬住舌头了。
郑直当时不过是想当然的要通过郭瑀,借助《水浒》将郑宽的名声推上更高的地位。却不想这本《水浒》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副作用。眼瞅着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还会连累郑宽的名声,他决定赶紧将郑宽摘出来。书是好书,奈何看书的人不同。一啄一饮,冷暖自知“这本书俺也瞧了,文笔粗糙,杨主簿再瞅瞅俺叔的《大观园》。这文风、笔法可有滴点相似之处?这帮欺世盗名的混账……”他又咬到舌头了。
“对对对。”杨允赶紧附和“确实,俺也是越瞅着越奇怪。郑老爷啥人俺们谁不晓得,一向忠孝之人。书上写的那些,若是不做个七八回,哪能身临其境?一定是有人见不得郑老爷好,想要污他名声。”
郑直突然发现杨允这位当主簿可惜了,真应该去做篾片“俺回去后一定写信给叔父,请他迅速澄清,免得被这污名所伤。”
“如此大善。”杨允赞叹“郑解元当机立断,果然不同凡响。”
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比之前投缘了很多。不知不觉外边传来了鸡鸣,天快亮了。
“对了。”郑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准备告辞“严童生是丘头社的吧?”
杨允一愣,片刻后赶紧道“对,距离廉台堡也就五里路。他家很好认,郑解元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一间大瓦房,两间土坯房,青黑相间。”
郑直和杨允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