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子停下了拭剑,抬起头道:“如何?”雪女续道:“机关城四周没有一点敌人的影子,卫庄一行,铁甲兵,阴阳家,都没有。”巨子站起身来,目光凌冽:“是么?看来卫庄要有大行动了啊。”
华清也站起来,却被高渐离堵住了话头:“清姑娘不必太担心,如此看来盗跖没有危险。”说完便转向巨子:“大行动?你是说……”
巨子点点头,“待盗跖回来后就召集诸子百家。”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墨家弟子在门外道:“巨子,盗跖领主回来了,就在大堂等您。”华清心头一喜,重重舒了口气,跟着巨子来到大堂。
远远地就已看到盗跖站在门口,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华清本来想问他内伤如何,看到他之后却有一股无名火直窜上来,“亏你还记得回来啊。”
盗跖笑嘻嘻地说:“不忙发火,清姑娘,我可是带回来一个敌人。”巨子停下脚步:“是卫庄手下么?”
盗跖稍稍收敛了笑容道:“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丫头一见到我就动手,手劲还挺大。”雪女惊讶道:“你带回来的敌人是个姑娘?”盗跖点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就在大堂。”
刚刚走进大堂就看到一个青衣女孩,手脚反缚,被直接扔在地下。雪女笑道:“你还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啊。”盗跖道:“她算什么香玉,差点一剑捅死我。”
华清一看到这个女孩的背影就觉得异常熟悉,待看到女孩的佩剑时已经没有怀疑。她直接走到女孩身边,帮她解开绳子。盗跖惊讶道:“清姑娘,你干什么?”华清边解绳子边没好气地说:“你真是会抓敌人啊,她是我师妹,芷汀弟子柳垂儿。”
目瞪口呆了片刻,盗跖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是你师妹啊?”
她稍微平复情绪,把泪水生生压下,又转向身旁的师妹:“那,至宝龙马呢?”柳垂儿也止住泪水,颤声道:“师姐,龙马还在山林里,只要我唤一声它就会出现了。”
华清喃喃道:“师父把龙马给了你,难怪你这么快就能赶过来。”说着解下了束发白玉簪交给师妹:“今天起,你就是芷汀掌门人了。”柳垂儿竟然没有推辞,她知道这是芷汀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只是当即向南方跪下,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旁边的人静立在一侧,都不知说什么好,片刻之后巨子才道:“先请柳姑娘前去休息,到晚上我们就召集诸子百家到大堂。盗跖,你领柳姑娘去房间吧,就在清姑娘房间旁边好了。”
盗跖也没有说什么,刚刚他一直安静地听着这对师姐妹的对话,现在也只安静地走在青衣女子身前。华清对巨子道:“晚上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掌门师妹来就行了。”
巨子还是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清姑娘节哀。”眼神之中隐隐含着无以言表的伤悲。华清心中一阵疑惑,没有多加询问,转身离开大堂。
走在回廊中,盗跖看到身边女子脸上犹未风干的泪痕,心里突然有些抱歉起来:“柳姑娘,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
话未说完,两人就已走到房门外。柳垂儿显然不想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便推开房门走进去,把盗跖一人关在门外兀自苦笑。“又是个倔犟的丫头。”果然,他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房间内女子细微的哭声像水一样荡漾开。
窗外暮霭沉沉,想必他们已经开始讨论抗秦大事了。华清独自一人坐在房内挑着灯芯,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没想到就算经历再多的事情也是一样脆弱。脑中闪过一幕幕少时在师父身边的情景,无法控制地思念。她紧紧咬:“此仇今生必报。”那让人锥心的回忆中夹杂着同样不想记起的过往。“逝川,若是你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无所适从。”
她又想起巨子的神情,心中一凛。“他和师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只是素未谋面的神交,他何必如此?”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终于又变得全黑。华清伏在桌上,守着一灯如豆,渐渐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间听到房门响了一下,她在一瞬间清醒,搭上身边的冰魄剑。“阿姐,是我。”
女子疲惫的声音,全然没有往日的清脆。柳垂儿进到师姐房间,泪水又是潸潸而下,在旁人面前总是有所顾忌,但现在只在亲人面前更是悲伤万分。
华清揽过她的肩头,轻轻抚摸着她一头秀发。“垂儿,别哭。”劝解着,华清自己的泪水却也滴落在师妹衣衫上。“师父不希望我们哭的,她不希望。”柳垂儿止住了哭声,轻轻点头。
华清拭了试眼睛,拉着师妹坐到床边。
“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柳垂儿道:“我来就是要告诉师姐这个。巨子说,卫庄他们对付完我们芷汀山,”
提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然地一滞,顿了一下才续道:“就很快会大举进攻这里了。现在四周风平浪静,但是这预示着马上就会有恶战,卫庄一行,铁甲兵,阴阳家,个个都不好对付。巨子要我们时刻做好御敌的准备,我们不能硬碰硬,只能靠智取,留存实力。”
华清点点头:“巨子说的很对,也所幸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来给盖先生他们养伤。”柳垂儿蓦地微笑了一下:“师姐,你的医术真高明,方才巨子还特别提到,要我来谢谢你呢。”华清也笑道:“小丫头,就知道来取笑我。”
柳垂儿急忙道:“哪里敢啊。”说笑间似乎悲伤已经烟消云散,但两个女子都心知肚明,这悲伤已经埋在心底最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了。
说完会议内容,师姐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柳垂儿犹疑着说:“师姐,大师兄他……你有没有他的消息。”华清的手指猛地颤抖起来,很快又遮掩过去。
“我见到他了,或者说……我以为我见到他了。”柳垂儿一惊,道:“什么?”华清只好把自己初到机关城的一切原原本本又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