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再醒来时梦境里的种种美好再度远去。
他摸索着翻身起来,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午后的阳光从营帐的小窗里透入,温暖而不显炎热。
外间的一人还在熟睡,旁边有一个大腿裹着厚厚一层绑带的汉子正盯着帐顶发呆。
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动作,汉子掩饰住眼中的一丝异色,将一只明显喝过的竹杯递了过来。
本想拒绝,但喉咙里干涩无比,于是他伸出仅有的左臂接过竹杯一饮而尽。
汉子并没有丝毫惧怕,似乎在这营帐里待了几日而变的话唠起来。
“俺是高密郡的流民,马大憨。”
“你又是那个地方的?”
“我?”他努力想了想。
“我是长广郡,胶西县,东柳林村。”
少时的往事不堪回首,但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终于释怀了,正如他的名字。
“沈释!”
马大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当他也是流民中的一员,于是安慰道:“来到这里便有救了!”
“过来时,俺亲眼见到郡兵押送着无数的粮食。”
“听那两个善良的小娘说:靖海都督钟荣会救俺们,定不会让一个人饿死!”
“钟荣吗?”
沈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朝马大憨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见沈释挣扎着想要起来,马大憨摸了摸肚子,问道:“你要起来了吗?我扶你!”
他难以想象一个单腿独臂之人该如何行走,如今妻、子有了安顿,他心中的悲痛亦化作了对他人的怜悯。
“不必!”
沈释找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杖,在马大憨惊讶的目光里,只用力一杵杖身,整个人便已掠至帐门边。
掀开帐帘,视线所及之处,皆为这样的营帐,恐怕不下两三百顶。
炎炎夏日已近尾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中间的空地上许多伤病初愈之人正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身处黑暗太久,他能够感觉到这些人和他一样,皆遭历经苦难。
然而,这些人眼中即将重新焕发的希望,他却没有!
茫然四顾,他依旧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家人,亦无同伴!
“啊?”
“你……你醒了?”一个面相可爱的少女端着托盘过来,上面只有三碗白粥,一碟野菜。
“钟荣在哪里?”
少女却不理会,脸随即沉了下来。她将托盘端进帐内,又走出来扶着沈释的左臂要将他往营帐中拽去。
“你中了毒身体虚弱,不能乱跑。”
“再说了,都督的名字岂是随便能叫的?”
她不由分说便扶着沈释往营帐里走,并不知道那独臂握着的手杖里藏着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剑。
沈释对于这个冲他颐指气使的少女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她的意进入帐内把一碗米粥吃完。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
想要去扯却又被少女严厉制止。
“带我去见钟荣。”他依旧只是这句话。
“你不能乱跑!就算毒素褪了,但你的脸还要定时上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