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他们都这么穷凶极恶了,扁无真君却发现自己的搭档惊春魔君在繁忙的空隙中还要兢兢业业处理太子殿下布置下来的任务。
惊春魔君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和魔族那群大臣都快忙成旋转陀螺了。
扁无真君见他实在太忙,不禁问了一句为何,然后,惊春魔君顿了顿,就将魔族太子过往的手段在扁无真君耳边说了冰山一角。
扁无真君:……真是失敬了。
要是这位太子不学刀和火,去学医毒,那这世上又得多出一个多扭曲的毒医大宗。
现在扁无真君见到玉昭霁笑,瞬间就收好笑意,沉稳道:“现在,老朽要开始施针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再接受玉昭霁再在眼前晃悠。
希衡和玉昭霁自然说好,临出去前,玉昭霁不忘嘱咐一句:“真君别忘了孤的嘱托。”
“记得,看看她身上可否披了人皮。”
最后这句话可谓杀气腾腾,扁无真君更是点头,小鸡啄米一般,恨不得当场送走这尊杀神。
希衡和玉昭霁掀开帘子出去。
他们站在院中,此时,一人一魔都没了刚才吟风弄月的心思。住所内不时飘荡出药香和酒香,似乎是扁无真君正在淬针。
希衡长久的静默,她什么话也不说,眉宇间没有忧虑,只是,那些担忧好似从她的灵魂深处透出。
玉昭霁忽然鬼使神差,伸出手在希衡眼前一晃。
希衡疑惑看来,玉昭霁说:“我能抚平你眉宇间的忧愁,但是无法安抚你心底的哀伤。”
希衡说:“我只是需要时间。”
她看着远处:“我这次决定去把枫儿接回来,我考虑过很多事,考虑过如何为她洗清声名,如何保住她,如何让她安然渡过去此劫,我也想过她被天下人所怀疑所伤,所以我要给她更多的信任和呵护。”
“但我从没想过,连我都会怀疑她。”
玉昭霁一针见血:“你怀疑的不是王枫,你永远相信王枫,你怀疑的只是她不是王枫,你是想救王枫,而那些人是想杀王枫,你们不一样。”
希衡说:“如果她是真的王枫,那么我对她的怀疑再不一样也是怀疑。”
玉昭霁靠近她:“在王枫的问题上,你过于感性,不过,我所爱的也正是……”
正是希衡的理智和感性糅杂在一起,如果缺乏了希衡正直的感性,那么,以希衡的杀道、剑道和理智,她将成为无情而冰冷的剑修。
玉昭霁只会将这样的人当做对手,而生不起一点爱慕之心。
他爱的就是现在的希衡,她的理智、感性都是他所钟爱的。
玉昭霁有意让希衡从这种感伤中走出来,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不是王枫的?”
说实话,玉昭霁并没发现不对。
因为他本来就和王枫不熟。
哪怕是希衡被困在天之极、他被困十万大山的那几年,玉昭霁也只是让魔族大臣去看着平江堰的王枫,别让她乱窜。
所以,玉昭霁本人只从镜子里远远见过王枫几次,他压根不熟更谈不上怀疑现在的王枫不是王枫了。
也只有希衡才知道王枫的真与假。
希衡道:“我怀疑她,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的一切都很像王枫,但正是因为太像了。”
玉昭霁:“哦?”
希衡说:“枫儿还小时,就拜了我为师,她很乖,但再乖的孩子都有叛逆的一面,我时常想不到她会做什么,她很尊敬我,但是也会做出类似把我埋在树下的酒全部挖出来做酒酿蛋,还做坏了,当我找到她时,她却又可怜巴巴问我,是不是要因为这一点再也不爱她了。”
“她做事,会让我惊讶,比如在平江堰时,她被巫王所逼而自戕,我以前只是有这个念头,但她真正做出来时还是会让我又惊又气。”
“可是,我这次去接她,不,应该说我去接王枫时,她却表现得很正常,她太正常了,和以往的行径没有两样。”
“可我知道,在和我相处时,她因为安心,会更加放纵自己,她会做出一些连我都想不到的事情,这种感情,我从出青影城时就在想,现在我才想到,这种感情就是亲密感。”
那个王枫,没有和希衡之间的亲密感。
她一点都不“犯错”,每一步都循规蹈矩。
玉昭霁听完希衡所说的话,明白了。
希衡的意思就相当于是,王枫就像个熊孩子,再乖的徒儿在某种时刻也会有熊的一面。
希衡作为师尊,太了解这一点了,这个王枫却一点也不熊。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只能说,巫妖败在这一点上不亏,巫妖本来就不懂感情。
如果让乌月知道这一点,估计乌月会吐血。
他辛辛苦苦筹谋一切,牺牲了十一,降低了希衡的五感和直觉,然后败在王枫是个隐形熊孩子身上?
而且王枫不觉得自己是个熊孩子,她觉得她可好了,所以乌月用能力去读取王枫的记忆来模仿也模仿不出来这种熊。
希衡又道:“但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王枫经历挫折,而有所改变。”
所以,她在犹豫,追根到底还是希衡太在乎王枫,所以并不想冒险。
其实玉昭霁觉得,这个王枫八成是假,二成是真,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能替希衡下这个决断。
天边云卷云舒,堂前花开花落,屋内针香入骨。
希衡又道:“如果这个王枫是假的,那么,真的王枫又在哪里?”
“巫妖又是如何布了这个局?巫妖的皮囊到底有什么作用?”
希衡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她最在意的还是第一个问题。
真正的王枫在哪里?
她眼中浮现一张疯狂、带着血意的脸。
一个大胆诡谲、几乎不可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