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与青天鉴的赌局(2 / 2)

再比如,衙门里看守故意迷迷糊糊,放跑犯人,再去抓回来。看守粮仓的人迷迷瞪瞪使得仓库出了鼠患,自己再捐出自己的粮食。

无论是天道、青天鉴都只能窥测行动,而不能查其心理,赏善罚恶也是论迹不论心。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做了“好事” 再被奖赏。

他们更加如附骨之疽,更加养恶自重,明明青天鉴不停地赏善罚恶,世间的恶反而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世间越来越乌烟瘴气,青天鉴用尽手段也难以消弭颓势。

这场赌局,希衡胜了。

她获得了自由身,从青天鉴画地为牢之处走出去,眼睁睁看着青天鉴陷地三尺,将这些人和外边的土地隔绝开去,放逐他们。

青天鉴道:“为什么?”

为什么赏善罚恶,反而会招致这些人养恶?世间为何有如此恶心、如此下作之人之事?

希衡道:“人性使然。”

“昔日永州有蛇,蛇患成灾,年年都有人死于毒蛇。后来官府贴文,捕蛇则受赏,起初,永州人大肆捕杀毒蛇,毒蛇渐渐消弭。可惜很快,人们便蓄养毒蛇,抓去官府交差,官府禁蛇反倒越禁越多。”

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厌恶,也没有一点赞同,平静得像是在阐述一个司空见惯的道理。

无论是大善还是小善,若无智慧,若不通晓人性,最后都会变成伤己的尖刀。

青天鉴一时都不知晓她的心究竟是冷还是暖。

青天鉴着实被伤到了,连驱逐、隔离那些人也无法缓解它心头的郁气。

一连几日,青天鉴都消失不见。

希衡则从画地为牢处离开,跋涉于山水之间,看世间风土人情,权当作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等青天鉴再次出现时,它俨然已经愈好了心头的伤口。

它道:“我知晓了,昔日之错,是在于我让别人认清了我的规则,我所赏者,不该如此赤裸,而该在冥冥因果之间。”

“人族,是聪慧狡黠之族,让它们摸清了我的规则,它们就要从中牟利,接下来,我将更为小心,昔日之错不会犯了。”

它说这话时,希衡坐在树下,树上挂着丰硕累累的果子,有青有红,个头都不太大,想来十分苦涩。

希衡在练剑诀,心静神定,无论青天鉴说什么,她连眼也没睁开。

青天鉴屡次受挫,在这个界内,它虽忌惮希衡曾是界主,但似乎也只能和她说话。

何况,青天鉴作为礼阳炼制出的宝物,其实它心底知道希衡是什么人……

它道:“你为何如此冷漠?你难道不想世间真正海晏河清、全无污浊吗?我们在探索,哪怕探索的过程中有失败,我也会不断改进。你怎么没有一丝热忱之色?”

希衡当然不够热忱。

她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微屈,夜色深寒。

她睁开眼睛:“你若不几次三番想杀我,或许我会动容。”

青天鉴长久不接话,良久才道:“抛开你我私怨,我们该有共同的目标。”它杀希衡,是因为希衡曾是此界界主,也因为它无法彻底辖制希衡。

希衡颔首。

青天鉴问:“若我不杀你,你会动容?”

“谁知道呢。”希衡抬眸,望着天边月旁的云朵,月光把云朵照得泛白。

“我的确一开始就不赞同有你的存在,因为这会使山河倾覆,天下大乱。但当我看见你一步步赏善罚恶时,我明知你会失败,也仍然不免敬佩,当你失败后仍旧前行,我心中敬佩之情更深。”

她身上渡了一层月光,更显柔白清冽。

青天鉴不言,空中云朵翻滚。

“那剑君认为,这次我会成功吗?”

很久,希衡都没说话,她定定看着空中:“我希望你成功。”

她这个回答,其实就是知晓青天鉴还会失败,但不愿再朝它泼冷水,而说的美好愿景。

青天鉴知晓这一点,空中的云朵翻滚如鱼鳞,太阳从东方升起。

它想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它可以大展抱负。

界外,玉昭霁一直注视着希衡,希衡和青天鉴的博弈也落在他眼中。

从天湛剑之界内的世事变迁,玉昭霁也能悟出不少道来,加深修为。

倏而,礼阳捧住脸,大哭起来。

玉昭霁嫌弃望来:“你在哭什么?”

来捣乱的妖是他杀的,界内画地为牢是希衡受的,礼阳只负责炼器,他在哭什么?

哭火光太旺盛,熏到了他的眼睛?

礼阳擦干眼泪:“我是哭,我终于知道剑君为何明知我背叛她,还对我网开一面了,并不是因为我可以修补天湛剑。”

而是她说的那句话。

她明知青天鉴会失败,也仍然不免敬佩。礼阳和青天鉴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希衡明知他会失败,但也对他有着敬佩,所以几次救他、几次留手?

他明知不可为而为,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经历的事更多,不似礼阳般能不管不顾。

礼阳心中动容,痛哭不止。

玉昭霁封了耳窍,懒得听,他才知道吗?现在哭又有何用。

还是看希衡如何从天湛剑之界中出来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