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安立于孤城城墙之上,乌沙原的暮色苍凉,孤城断壁残垣透着萧索,周身战袍被血与尘浸湿,面色冷硬,宛如一尊从修罗场走出的战神。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映照出他眼中未散的硝烟残血。
四周,是血色弥漫的战场废墟,断刃残枪散落一地,仿佛是大地无声的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北燕的旗帜倒在远处的泥污下,已残破不堪,预示着它们主人的败退,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与焦土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黑骑营的将士们连夜鏖战,尽管满身伤痕,衣衫褴褛,但他们的眼神依旧炽热而坚定,如同沙原里暗夜中前行的狼群,即便浑身伤痕,也要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刀剑,或坐或卧,围绕着顾砚安,彼此间无需多言,那份默契与忠诚已深深刻入骨髓。
“王爷,传回王军的急令还没有消息,王军应是被华闻牵制住了。”墨幽神色沉默,臂上受了伤,站在顾砚安身后。
“还剩一万黑骑,我带着弟兄们为王爷杀一条血路!”他看向站在身前一直没有应声的身影,眼神里带了决绝和狠意,他们这一万黑骑营可以死在这,可王爷不行。
顾砚安望着远方的天际线,眼眸暗沉,似汇聚着不见天日的风暴,并未回答他。
银州城的西境军投敌,伙同北燕设局几番失城,以整个银州城和宥州为筹码,欲要他性命,这一局万分凶险,招招致命,乌沙原连着宥州和北疆广阔的草场,往前是虎视眈眈的叛军敌人和满城的百姓,可往后是摩河草场上北疆数万牧民。
所以即便知道宥州这是为他而设的局,他也得踏进去,即便是死局,他也退不得半步。
“墨幽,但凡我们退出乌沙原一步,你可知摩河之畔会是何场景,宥州银州城满城的百姓是什么下场?”
墨幽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北燕苦寒,他们觊觎北疆水草丰美的草场太久了,若守不住乌沙原,拿不回宥州,那摩河草场之上必将生灵涂炭,数万的妇孺百姓将成为北燕铁骑的刀下亡魂。
这一场仗,若非西境军临门插上一脚,他们早该打完了,可如今,却被一群打着支援幌子的叛军逼入了这般绝境。王府出了叛贼,知道了王爷的行军图,诱导王爷接了银州城求援信件,引王爷不得不入宥州地界,又在各处用北燕军队牵制着王军,截住了王军援力,将黑骑营至于孤军之境。
“可王爷,眼下宥州之境,如同死局。”墨幽眉间带了焦急。
“鹰隼还没回来,一切未成定局,墨幽,别急。”
顾砚安眼眸深邃,看着逐渐暗下的天色,周身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和运筹帷幄的魄力,收住了手中的重刀,低声道:
“传令下去,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随本王将北燕铁骑引进流沙沼,把乌沙原的北燕铁骑留在流沙里,我们从流沙沼绕进宥州。”
他看着远方,死局那又如何,便是到了绝路,他也能以命蹚出一条路来。
“流沙沼......是!”墨幽点头应下。
流沙沼,那是吃人的地方,但若是多杀一个北燕人,也值了!
北阳王府。
“属下瀚城守将姚褐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谭姑领着翰城守军统领匆匆赶来,姚褐生的圆润,眉目精滑,额间沁着细汗,朝着苏景宁便俯首行礼。
苏景宁垂眸睨向他,眸光带着审视,似能将人穿透。
姚褐俯首,腰板挺直,神情恭谨,面色带着慌张,可仔细看眼神中却不见半分怯色。
“姚统领可知本妃为何见你?”
苏景宁看着他神色沉冷,声音依旧带着试探。
阿砚和黑骑营突然失踪,西境军有反叛之嫌,如今除了身边几人,她不能轻信任何人。
她虽在阿砚身旁见过姚褐几次,阿砚说他是个能人,可眼下,她不确定姚褐能否信任。
姚褐闻言,面色恭谨,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抬头,目光带着清澈,与苏景宁的审视相对,缓缓道:
“王妃明鉴,属下虽愚钝,但王妃急召,属下能猜到几分。”
见他一改刚才发伪装,神情坦荡,苏景宁眼中的审视敛了几分,姚褐应是知晓了西境军反叛,设陷王军的事。
“王爷说姚统领是个能人,想必姚统领应该已经知道黑骑营失联的消息了。”
“是。王爷离城前曾与属下吩咐,会隔一日,送一封王军命件回城,若密件断了就说明王军出事了,这封密件从未断过,直至前日开始,密件断了。”
“王爷说过,若是密件断了三日,就守好王府,护好王妃,一切听从王妃指示。属下昨日同王府递过密信,才知晓王妃近日不在王府。”
姚褐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简令递给苏景宁,苏景宁接过简令,是和流风墨幽手里的令牌相似的简令。
刚到北疆时,阿砚给她看过,这是王府暗桩的简令。
苏景宁确认了姚褐可信,便不在同他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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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便不同姚统领拐弯抹角了,我昨日回城时捉拿了几个西京境军叛贼,才知晓西境军反叛,连同北燕给王军设陷,欲以银州城百姓为质,诱杀王爷。姚统领,我要知道眼下北境的情况。”
姚褐一听西境军反叛,面上带着愤恨,攥紧了双手:
“果然!是失西境军在从中作梗,否则这场仗早该结束了,王军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北燕大军,北燕铁骑大败,已经有了颓势,谁曾想,西境军带着一旨调军圣令便入了北境,目中无人你,不听王军调令,接连让王军失了几城,致使北燕士气大涨。王爷带着王军四处援兵,才将失城夺回。”
“王爷大怒,命西境军退守北境南缘,绝不可擅离职守,便去了北地,可那华闻胆大包天,仗着手里有太子命信和陛下圣谕,不过王爷命令,私自命人接手了宥州银州城,有险些失了城,宥州之后便是摩河草场,那有着数万牧民百姓,王爷才不得不涉险抄路入了乌沙原。王爷带着黑骑营先行入了乌沙原,命王军中军后行。
“可昨日我才收到消息,华闻半路以王军中军副将汪石统领有通敌之嫌为由,将中军扣留在了云杉岭,并瞒下了消息。王军右支眼下被北燕中军铁骑牵制在了北方,已经鏖战了数日。王爷所率的黑骑营几乎是断了支援。”
“属下所领的翰城军应王爷要求,向来独来独往,只守翰城,属下多番周旋,才打消了华闻的怀疑,昨夜才避过华闻耳目暗中派人入乌沙原,却可直到现在未曾传回消息。”
苏景宁凝眉听着姚褐回话,神色渐渐阴沉,眸中淬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