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无形无质、带着些许血腥味的流体,顺着他的鼻腔和口腔,钻入肺腑,侵染内脏……
安室透于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座地下湖旁,天空是粘稠的令人不快的灰色,地下湖的猩红似乎刚刚褪去,潮水轻轻拍打着岸边。
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身穿夸张繁复礼服,戴着面具,单手提着马灯的男人。
他向自己伸出了手,而安室透也做出了回应。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意愿……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安室透就被那人拉着走入连廊。
连廊悠长而蜿蜒,宛如一只沉睡在时间暗影中的巨兽,石柱间挂着古老的铁艺灯盏,摇曳着微弱的烛火,正是那巨兽的眼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久远的尘埃气息,与那尚未散尽的地下湖腥气交织在一起。
马灯在石墙上拖出一道摇摆不定的影子,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脚步无声,引路的姿态如同引导亡灵穿越冥界的摆渡者,而安室透只能任由自己被这无形的力量牵引,步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深处。
久违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脏,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管风琴的旋律,又或者没有,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毕竟他的眼前空无一物。
是了,没有什么提着马灯的面具男,前方也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而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安室透及时刹住了脚步,才免于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扶着墙壁,踉跄后退,这才发现自己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高塔之上,画面多为冷色调,掺了些黯淡的红。
风雨欲来,穿堂而过的冷风带来了雨腥气,昭示着接下来可能有一场暴雨将要袭击这座高塔。
有一扇窗子,能看到外面的天色,是白灰色,惨白的就像站在窗子旁边那人的脸色。
那人戴着猎鹿帽,穿着呢子大衣,他忽然回过头来,向安室透道谢,并上前把一封书信塞入安室透手中。
你是谁?这是哪里?
安室透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发现他既说不出话,又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然后那满脸倦容的苍白男子朝后退了一步,从窗口跳了下去。
最后一刻,安室透看到了他脸上解脱的笑。
安室透本能上前,向其伸出了手,试图挽留住一个正在坠落的生命。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接着是手腕,小臂,大臂……一只只手伴随着再次涌动起的猩红潮水攀附上了安室透的右臂,仿佛带着窃喜,带着哀怨,嬉笑着,咏叹着,把他拉入了潮水的深处。
永不停歇旋转着的舞者,露出夸张笑容的看客,高高在上的人偶师,迷幻斑斓的灯光,湛蓝色自行书写的羽毛笔……
以及,一只帷幕后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