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拉夫示意所有人保持镇定,接下来的事全由自己来做。
他始终带着香农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方面的书信,羊皮纸卷成卷轴鸡插在皮带上。
他收了剑,阳光照在他的金发上,脸上、衣服上是血渍证明着这个年轻人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忍受着巨大压力,修道院长保持严肃得独自走来,双方就如此默契的离开各自的人群。
雷格拉夫先是微微点头,接着带着与这身血污极为不相符的温柔微笑,问道:“papa,您就是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的……主教大人?您就是雷克蒙德大人?”
由于全程是用教会拉丁语问询,所以引来的惊讶,可比看到大军在修道院门口列阵,更加刺激院长雷克蒙德的精神。
“我的孩子……你竟然会说神圣语言?而且称我为主教?”
“看来,您就是了。”说罢
,雷格拉夫不慌不忙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卷轴,递给修道院长。
院长扫视一番,之间那紧皱的脑门逐渐放松下来,倒是双手开始颤抖了:“原来,你就是香农男爵,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
“是的。现在,我是阿基坦国王陛下册封的安茹伯爵。从现在起,我就是本地的最高领主,所以……”雷格拉夫停顿一下语气,再恶狠狠低语道:“凡是破坏我利益的人,都是敌人,都该杀。你可知刚刚发生的事?”
“我已获悉,你们在城里做了野蛮的杀戮。这是有罪的!”
“但我不会滥杀。”雷格拉夫直白解释道,“是我安茹的居民都会得到我的保护和宽恕。但是寄居的家伙,那是敌人。该杀!已经有很多村民告诉我图尔的驻军在这里做了什么。所以,修道院里可藏有敌人?”
“这……没有。”但修道院长犹豫不决的微表情证明了里面确实有些情况。
“也罢。”雷格拉夫耸耸肩,再度用拉丁语强调:“我听说,凯撒宽恕了很多战俘,只诛杀了一部分人。我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而且,我也希望您亲自出面……给那些死者做告解。他们已经战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您?果然就是真正的安茹伯爵,我能为您做什么?”修道院长一时语噎,又犹豫一番才卑微地问道。
雷格拉夫继续低语:“还是首先给死者做告解吧。其次,我只是
告诉你,我已经顺利接收了安茹。以后教会的活动全部恢复正常,安茹必须立刻恢复正常。我向您保证,在我治下是安茹将立刻恢复和平。”
“所以,您可以保证不再杀戮?至少不再在安茹城杀戮了?”
“我可以保证。”雷格拉夫扶着胸口真诚承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战斗短时间内结束,很快修道院就被包围了。雷克蒙德若非看到了书信,根本不相信流亡的麦西亚王继任了安茹爵位。
雷克蒙德几年来一直待在安茹,他甚至终年不出城,靠着五花八门的渠道所获悉的消息,获悉了年轻的麦西亚王与其
流亡的军队的存在。所有情报特别指出,所谓麦西亚军就是一群诺曼人。所有说法都带着强烈的鄙夷,唯独近几个月的来自图尔地区总教会的信件,大主教对麦西亚王本人的描述还不错。
雷克蒙德不知未来如何,出于安全考虑他完全接受这一现实,至于在修道院里避难的民众……
“我,可以完全信任您么?”
雷格拉夫有些诧异:“您何必这么问。您如此问我,就是再说,您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我。”
修道院长颤动的眼神也显示了自己的不信。
雷格拉夫耸耸肩,又在胸口划一记十字:“我承诺,我的军队任何时候不会骚扰教士的工作,不会阻止你们收取十一税。”
说到这里,修道院长突然眼前一亮,那脸上的喜悦几乎遮掩不住。
雷格拉夫又道:“如果修道院里有着大量平民避难,凡是逃进的士兵,我许可他们立刻离开。”
突然,修道院长问道:“如果还有士兵的家属呢?”
“居然还有他们的家属?”这是雷格拉夫始料不及的。
“当然。都是些可怜女人……你的军队,杀了他们的丈夫。”
“哦。他们的丈夫劫掠我安茹的财产,强盗都被我消灭了。作为新伯爵,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这些有罪的女人据说都该安置到女子修道院里,未来谁知道呢?我现在只想让这些眷属离开安茹。”
“的确有不少这样的女人和孩子。”修道院长焦虑地问道:“您不会……诛杀这些可怜人吧?真是只让他们平静离开?还是……那样的平静呢?”
“我会立刻放逐他们。现在就让他们离开!就带着一些口粮永远离开安茹,但愿图尔伯爵可以收留他们。”
雷格拉夫态度坚决,见得这样,修道院长也不再坚持。
第一次接触带来的感觉非常重要,所有教士对麦西亚军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突然发动了野蛮进攻,还杀得守军人头滚滚。所以第一印象并不佳。
安茹的教士们被深深震慑,下级教士不敢于这些家伙多谈,修道院长虽然大胆,也生怕激怒了这群金发的新贵。“好吧。”他说,“我会把那些女眷放出来。天主在看着,希望你能落实自己的承诺。”
“我会的。安茹的事应该
到此为止。”
起初,避难的人们恐惧于自己会被据说是诺曼人的大军杀死,他们哭哭啼啼跪在十字架前,或是双手捂住胸口,或是不断划着十字,期待着大天使降临拯救自己。
非常奇怪的是,在修道院内维持秩序的教士一言不发。修道院长在户外也待了有一阵子,更奇怪的事户外突然安静下来,就仿佛野蛮的军队已经消失。
修道院内一片宁静,已经有所打探消息的下级教士,注意到院长仍在和“金发的军队首领做交涉”,也许……情况并不坏。
于是,留驻的下级教士也不会告知所有跪地祈祷的人,诸如“你们遭遇的苦难都是因为你们有罪”、“就是因为不虔诚才导致现在的结果”云云。
不久,带着重大交涉成果的教士神采飞扬的走进修道院,所有留驻的下级教士聚集在一起,当即宣布起骇人听闻,却有振奋人心的矛盾命令。
教士是爱“羔羊”们的,至少总会表演得如此。
教士将所有避难者分成两部分,或者说此地的避难者本身就属于两拨人。
驻军与家属均来自图尔,所以当驻军奉命疯狂盘剥时,安茹当地民众苦不堪言,却是驻军及家属发财的机会。
另一部分的避难者均是各种必要的技术人员,铁匠、烧炭工、烧陶匠、裁缝等等,他们曾经侍奉旧安茹伯爵,如今换了给图尔
驻军打工。就收入而言,给图尔驻军工作能得到
的收益太少,他们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经济上的窘迫。
“所有来自图尔的人们呐!那些士兵要求你们立刻离开安茹,你们要回到图尔的家。只要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将得到安全……”
教士还说了不少话,但是仅此一语就完成了对避难者的分化,修道院内的宣礼大厅瞬间沸腾起来。
于是,大门被缓缓打开,获悉惨剧的士兵家眷在极度恐惧中,非常不情愿的被教士们劝说离开。同样避难的城内技术劳工,他们倒是非常清楚,无论什么新贵来了都需要铁匠、木匠等技术人员,大家还能混口饭吃。
再说万一新的安茹伯爵会给出更高的薪酬呢?
直到现在,避难的安茹各色技术人员,他们尚不清楚城市广场列队的就是隔壁的香农男爵,平凡的他们也并不清楚那飘扬的其实是麦西亚王旗。
他们又是推搡又是呵斥,只求所有寄居在安茹城的图尔人离开,至少也是新的安茹伯爵愤怒杀人时,这些寄居者的血不要沾在自己身上。
站在城外的雷格拉夫很满意教士们的举措,令他讶异的是,一群哭哭啼啼的妇人居然是在一众群情激奋的男女老少的唾骂声中,紧张恐惧地走下石阶。
“牛虻!(指寄生虫)”
“坏人!”
乃至更低俗的法兰克语词汇,雷格拉夫听到这些后,基本悟出了这里的情况。
看来已经通过血腥实战证明自己忠心耿耿的贝孔极其骑士
兄弟们,这些绝非个例,恐怕是安茹人口密集区的普遍现象。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求一个完美的救世主,不奢望弥赛亚的降临。还真的应了父亲的教诲,只要给予最贫穷的人一些活下去的食物,他们就会跟随,如果给予这些穷人美餐、新衣,他们就会不离不弃,如果……
看到那些避难者亲自站出来驱逐剩下的“图尔寄居者”,关于如何治理安茹,雷格拉夫已经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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