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数翻倍的布鲁诺所部,他们就走在罗马大道的主干道上。
阿基坦大道历经数百年时光,即便很多路段的石板路已经风化为了沙土,它最下层坚固的夯土地基千年不坏,带着辎重马车的布鲁诺也实在需要这样的一条平整硬路。
阿基坦大道南起纳巴达(今属蒙彼利埃),经过波尔多、桑特、波瓦蒂尔、图尔、勒芒、巴黎、蒙斯、那慕尔、列日、亚琛、科隆。
科隆即道路的终点站。
两年前,罗斯的第一轮远征军就在阿基坦大道的北段战斗,还恶意拆毁马斯河上桥梁,使得这条自古沿用的道路临时中断。
如今,布鲁诺与他的人,在杳无人烟的初冬时节就在这大道的中段痛苦行军。
离开了图尔,下一座大城市就是波瓦蒂尔,那里也是阿基坦小国王的御所所在,即是“秃头”查理当前的居住地。
暂时新收编的人员完全是拖油瓶,手中无人的布鲁诺只能利用这些村民了,现在也不得不保证一路上村民们的生命安全。
马车与那些村民携带的手推车上都装着一些炊具,布鲁诺这里也带了一大批粮食,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太多。
他们在一处树林下扎营,至于山林资源归为伯爵家族一事,事到如今已完全不需考虑。
就地伐木而没有任何的顾虑,这些索罗涅枫丹村的村民也素来如此。他们伐木之后再批成碎柴,妇女就地搜索一些恢复干燥的枯草,乱七八糟的引火物聚在一起,下一步就是弓钻取火。
本地有不少小溪,取水不是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粮食。
只见布鲁诺特意站在一辆马车之顶,他的双脚狠狠踩在装麦子的麻布口袋上。
众人牢牢关注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只听他以有些奇怪的口音嚷嚷着法兰克语:“我现在把粮食发给你们!吃了我的粮,以后好好给我做事。我不需要你们支付钱财,仅仅希望你们以后好好为我做事。”
他连续强调这个好多遍,村民们才意识到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必担忧一路上的吃饭问题。
布鲁诺的宣讲非常重要,所谓吃了他的粮为他做事天经地义,这样村民们也不会欠人情。
按照计划,他们在抵达卢瓦尔河支流之维埃纳河后,全队不要过桥,而是沿着右手边的支线路前进。那条河畔的小路直接连接到香农。
如此计划下布鲁诺所部就是在兜大圈子,图尔到香农的直线距离有五十公里,如此一绕路,旅途一百公里不止,这对所有人构成一定挑战。
白昼时间在快速缩短,布鲁诺无力夜间前进,他们只能利用有限的白天尽量快点走。
碍于现实,想快步走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部下腿脚很利索,那些村民里就只有猎户们因为生活需要练就有善于奔袭的本事,村妇和孩子可就磨磨蹭蹭了。
布鲁诺也不逼迫这些弱者,全队就只能迁就于村妇幼童的速度了。
他们一天时间至多走上约莫十五公里,时间越是延长,他们的速度就越慢。
他们在进入森林后,阴冷与肃杀感弄得大家精神紧张。
武装,是应付恐惧的好办法。
布鲁诺果断下令:“女人孩子留在队中。所有男人们,拿起各自武器护卫队伍。有野兽袭击就杀了野兽吃肉,有匪徒偷袭,杀了匪徒留给野兽当鲜肉。”
罢了,他就带头拔剑了。
木杆捆上匕首当短矛,亦或是单纯削出尖锐的木棍,猎户的弓弦也不卸下随时可以射箭。
村民迅速完成了武装,不过真的能应对偷袭的还是布鲁诺手下的五十个兵。这些战士经过了战争历练,他们为了加入军队或是主动与家人割裂,或是本来就已经没有家人,最后以孤家寡人的姿态向布鲁诺宣誓效忠,他们毫无牵挂打仗时就显得凶狠,劫掠时也不必担心未来遭遇报复,也希望这当一切尘埃落定,可以和自己的主人前往萨克森娶妻过日子。
他们都愿意相信,自己的效忠能换来在萨克森的新生活。
一行人的橙黄色衣服在墨绿森林里格外显眼,好在野兽还不至于蠢到孤身挑战一大群武装者,所谓埋伏的匪徒也只存在于图尔地方的传说。
在罗马大道附近埋伏起来伺机劫掠,藏匿于森林的匪徒时常会干这些事。
随着内战爆发,阿基坦大道附近的贵族们动作频繁,军队来来往往,他们在攻击敌对势力之前,自发得将道路附近的匪徒清理一番。遑论匪徒,仅仅是住在道路附近的村庄,村民会首先以各种理由遭到征用,或是拿出钱粮牛羊当特别税赋,或是连人也带走去给军队做苦力,必要时发一把斧头也充当民兵参战。
匪徒的本质几乎都是破产农民,不愿做农奴的人索性落草为寇了。
可贵族们把零星分布的村庄逐渐消灭,贵族为了更快控制与调集资源,有意无意将领地的村民向主城迁移,客观上就是剥夺了匪徒可以抢劫的肥羊。
多年下来,匪徒团伙若不走出森林向最近的领主宣誓效忠获得招安,就是在森林里自力更生做不好的自然消亡。
索罗涅枫丹村,村民的存在并不在罗马大道附近,他们也会偷偷做打劫的伙计,只是他们也在艰难的从事农业生产,因从来不会影响奥尔良伯爵和图尔伯爵的实质性利益,出兵歼灭这群森林居民得不偿失,贵族也就留了他们一条命。
然而时代的浪潮终于扑到他们头上,他们现在已经背叛了图尔伯爵,就只能找寻新的主子求个平安。
最后他们平安通过森林,面前赫然出现的就是一座有着一连连串石拱的孤零零石桥。
石桥附近没有任何的建筑,看上去连村民活动的影子都没有。
身后是大片的森林,正前方是维埃纳河与南方的新一片森林。
维埃纳河较为宽阔,这是石桥有一串石拱的原因。桥梁怎么看都是饱经风霜,听着耳畔不住的沙沙声,庞大森林正在晃动,天空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同时万里无云。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的景象令布鲁诺都有些恍惚了。
就仿佛世界上仅有自己与部下这二百多号人。
“蠢啊,罗贝尔。你大可派人在这里设立一个据点,把桥梁控制起来收取旅行者的过路费。”
想到这儿,布鲁诺摇摇头。
他不需要做怀疑,在过了谢尔河桥后遇到的新的一座桥梁、新的一条宽阔河流,它就是维埃纳河无误。
“到此为止了!”他高举起右拳,遏制住一行人的喋喋不休。
他大拳头又指向右手方向,那里即是西方。
“已经是最后的旅途里。很快,我们左手边是维埃纳河,右手边就是香农的丘陵森林,沿着你们都看到的小路,我们去香农!”
“吼哦!”学着诺曼人的样子,布鲁诺的这群法兰克人、高卢人混合起来的队伍也摆弄起维京战吼,仅为最后的旅程壮胆。
至此,经过多日的跋涉,这支奇奇怪怪的萨克森军队即将进入香农地区,即将与香农的村庄相遇。
布鲁诺所部的确非常磨蹭,雷格拉夫的船队早已抵达,在其抵达后也告知当地人,一支友军正走陆路向香农移动,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