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重点在于将烤面包做大(2 / 2)

留里克很懂拉格纳部下的心态,或者说最普通维京人的心态,所谓抢掠的最高优先级就是抢金子。何处金银多?自然是修道院。

格罗宁根的修道院很小,即便可能抢不到什么好东西,拉格纳还是嗷嗷叫地带着人冲了过去。由于教士们都被控制起来,故而这种劫掠注定无人伤亡。

罗斯军则是盯着男爵宅邸针对性劫掠,他们专注于搬运仓库的物资,将羊毛、麦子带走,至于其他的物品,实在没什么好抢的。

成片的篝火已经燃起,有多达五十只绵羊以贡品的形式被杀死。

对于男爵维克多,他全家成了留里克和客人,在极度恐惧中坐在篝火边。他的妻子搂着孩子,望着自己宅邸正发生的可怕劫掠暗自哭泣。他们不敢大哭,只因害怕激怒诺曼人引起杀戮。

对于现在的状况留里克心满意足,他背着手视察自己的战士营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以及铁锅炖煮燕麦的麦香。

亨利拿骚就走在他身边,嗅着诱人的气息他也馋了。

拿骚还是有着莫大疑问:“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针对民众杀戮,想不到,你们居然只抢掠领主家和修道院。”

“有什么问题吗?呵呵,你觉得我真的要抢劫那些平凡的农夫?”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真是荒唐。拿骚,当你啃着滴油的烤羊腿,还会向着去抢夺穷人手里发霉的面包块?我的军队战士每个人都衣着华丽,吃得也是极佳的美餐。甚至一个消瘦的人成了我的战士,很快就会变得强壮。我就是瞧不起这里的民众,他们实在太穷了,不配被我抢。除非,是把他们作为奴隶。”

“这……你会带走一些人做奴隶吗?”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当然会这么做。但你已经出卖了很多利益,我也没有理由掠奴。”说着,留里克勐地拧过头:“你不觉得这个市镇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港口吗?以后,我们罗斯的商船可以选择在此停靠。”

“好吧。”

留里克继续背着手边走边聊:“据我所知,贵族会集结领地大部分的财富。贵族把持着粮仓,而教士总是把持着金银。可是贵族只是极少数人,只是为了生活实在用不了太多的物资。我看到这里的男爵不但有仓库还豢养着大量的羊。难道他会和治下的民众分享这么多财富?呸,都是从民众手里搜刮的。他已经帮我做好了事,剩下的就是我进行物资搬运。”

“原来……是这样?”

“正是如此。你如何?你在故乡的所为,比之这里的格罗宁根男爵不是如出一辙?你会和你治下的民众分享财富吗?还不是你控制了太多,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概念。”

“这……有什么不对吗?根据我们的信仰,上帝已经决定了一切,那些穷人必须接受自己平凡的命运。”

留里克并不反驳拿骚的这番说法,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作为国王,留里克需要稳固自己的统治,王国的等级制度也在不断完善中。

天主教的信仰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等级制度,这样各阶层之间几乎不能移动,从而达成社会的稳定。平民似乎只能是平民,唯有贵族和教士有向上晋升的途径。

这样的制度固然可以适应一定时期的状况,它绝非万世不变的真理。

纯粹的农业时代,这套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很适合农业生活需要的绝对稳定性,但社会在发展,人口在膨胀,人的欲望也在膨胀。

尤其是人口的膨胀。农业时代,庞大人口维系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但也会因过量的人口带来反噬。唯有不断改善民众的生活才能不断修修补补维持稳定,所谓统治者可以拿走很多,但民众要始终尽量过得体面。

那么考虑到罗斯王国特殊的经济结构,所谓海洋商业与大陆农业并重的模式,一方面要加大物资生产,一方面还要积极拓展海运、河运商路。

拿骚的领地将是弗兰德斯地区,留里克更愿意称呼其尼德兰。在这个时代,内河运输线对罗斯非常重要,拿骚的领地将扼守在莱茵河入海口,扶持这样的盟友对罗斯开辟对西欧腹地的贸易非常有必要。

为此,留里克很愿意教授一下这个贵族一些治国的哲学。

“如果有一块十磅重的烤面包,你拿走八磅,你的村民拿走两磅。你自己过得很舒服,你的民众就只能饿肚子。如果这块面包变成一百磅,你即便是拿走九十磅,你的村民也拿走了十磅。这比之以前就五倍的增量!平凡的民众会无比拥护你这个领主。所以,想要你统治稳定,就必须把面包做大。”

这番“把面包做大”的解释拿骚还是头次听说,可问题来了,一个领主如何拥有比之以前多十倍的财富?

拿骚询问起致富经,本着未来的考虑,留里克欣然指出自己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攻击乌得勒支,我仍以今天的策略办事。但考虑到你未来的统治,我可以不袭击当地的教堂,但当地领主的仓库我可要搜刮干净。以后这些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要尽量多生产羊毛、麦子、奶制品、盐和渔获。你可以鼓励治下民众多生产,可以在几年时间收取很少的税。别收十一税了,这个税率太高,不如降低到叁十一税。未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遇军事打击,我们罗斯会在这里修建军营、商铺和码头,不但是保护你,也是和你直接交易。你向我出口这些物资,我卖给你铁器和别的很多好东西。你只要让这里的民众越来越富有,即便税率极低,你也可以得到大量财富。”

拿骚听得振聋发聩,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真是有格局的高人。

“如果我照做了,你就只是与我开心的做生意?”他问。

留里克点点头:“是如此。”

“最终,我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我们诺曼人并非海盗,我们其实是商人。如果可以安心做生意,谁愿做海盗呢?我只是要求你打开大门让我们安心做生意而已,这样你我都会变得富有。”

至少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罗斯王留里克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罗斯和丹麦军队,本该是针对平民弑杀无度的恶棍,最后只是将本地贵族宅邸搬空,将修道院金银器搜刮一番而已。甚至诺曼营地距离市镇故意保持了距离。

比起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效忠,拿骚现在更愿意与留里克直接合作。

但是,单纯的拿骚如何知道其中暗藏的风险。罗斯王留里克真的就是大善人吗?

什么叫做门户开放?根据双方的密谋,日后的拿骚完全欢迎罗斯商人抵达,这种国际贸易,罗斯商人是不必向拿骚缴纳关税的。

罗斯王国的各种物资的生产力在快速上涨,罗斯需要有利于自己的外部市场倾销商品,然后进口北方难以种植的粮食作物和盐,满足现在罗斯的实际需求。

如此一来,罗斯可以对弗兰德斯进行经济殖民,乃至利用拿骚这个“壳子”,从而将罗斯的商品非常安全顺利地运输到西欧腹地。

既然已经制定了这个策略,一切就从这个被占领的格罗宁根市镇开始吧。

两人视察了一番归来,紧接着就是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的至暗时刻。

维克多面前有两个选择,所以要么立刻宣布效忠伯爵拿骚要么全家被杀。

维克多多少明白了现在的局势,他想不到萨克森人为了复国居然出卖灵魂与诺曼人合,甚至歼灭了叁千法兰克重骑兵。作为弗里斯兰族,这里的民众也是因为战败而臣服法兰克的。

亨利拿骚不是法兰克人,据称还要带着老家的所谓“拿骚族”全体移民脱离法兰克控制。拿骚自己也演了一出戏,痛斥法兰克大贵族是诱骗拿骚族的骑兵去和萨克森人拼命,就是为了弄个两败俱伤,然后彻底吞并拿骚族。这番说辞非常受用,因为蚕食弗里斯兰族就是法兰克的政策,以至于因为大量法兰克族的入住,弗里斯兰族一直被动向北迁移。

迫于形势,男爵维克多只能半跪下来,经历过一番仪式,算是正式效忠了伯爵拿骚。

支付了大量的财物,这不算是真的效忠。格罗宁根男爵必须亲自组织军队证明自己的忠诚,加入到拿骚的队伍里,与诺曼人大军一道继续进攻乌得勒支。他甚至没时间犹豫,必须今晚就组织出至少二十名战士。这点兵力没什么意义,其政治意义很重大。

唯有如此,维克多一家的生命才能保全。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教士们已经集体“叛变”了。无它,一旦伯爵拿骚真的赢了,一旦萨克森公国稳定下来,此地教区自然会从乌得勒支教区划归到萨克森教区,一切都是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本人就在汉堡城这一事实。因为此时的西欧大地处在贵族集团与教士集团共同治理,彼此并非完全的合作,很多时候甚至是对立的。

诺曼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萨克森教区才是永远的存在。小小的修道院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就权限而言,埃斯基尔有着“北方的主保圣人”这一高贵头衔,他的权限远超乌得勒支主教。

即便对方可能撒谎,被俘的教士又能这么办?诺曼的大头目毕竟懂得神圣的拉丁语,其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在乌得勒支滥杀,最多抢走金银而已。还说那一带将脱离弗兰德斯伯国,成为拿骚治下的弗里斯兰伯国,或者是”尼德兰伯国“这一奇怪的名词。

教士们不可能与诺曼人合作,至少哀求这位会说拉丁语的诺曼头目不要滥杀无辜仅此而已。留里克则扯了个谎,所谓埃斯基尔已经决定,吸收这片区域进入自己教区。

教士还能如何?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有被动听话。

恰是这种被动听话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在与诺曼人合作。

如此维克多也没了信仰上的顾虑,只好硬着头皮被裹挟着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