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出现鱼肚白的那一刻,阿苗醒了。
一夜暴雨狂风,山洪爆发。
昨夜的痕迹被山洪冲刷的干干净净。
山,还是青翠欲滴,峰,依旧险峻如削。
在那神君峰的一侧,躺着一无生息的郡老爷。
阿苗,解开衣裙编织的绳子,一步一滑的爬上神君峰高台。
在郡老爷身边跪下来,她脸色铁青,已经冻的没有血色。
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把刀,
“郡老爷,不管以前千山岭郡有没有山神,以后,你就是这神君峰的山神!”
阿苗颤抖着声音说,
“郡老爷,阿苗没能护你生,一定要把你埋葬了。这里风景如画,是个好地方。你爱着你的百姓,你就留在这里吧。”
“郡老爷,阿苗发誓,一定要推翻他们。”
“你一定要保佑阿苗,手刃那帮披着人皮的魔鬼!”
“郡老爷,这神君峰以后就是你的了,不要让那帮披着人皮的魔鬼走到这里来!”
阿苗一边说话,一边巡视着,她站起身,找一个自认为的好地方,开始一刀一刀的挖坑。
雨后的山地松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挖了一个不是很深的坑。
她担心山里的野兽扒了大人的坟,她继续挖着。
挖到日头正挂南方,才停下来。
她又砍些树枝,垫在坑里。而后,把郡老爷拖进去,轻轻的放在那里。
撕下一块衣襟,沾着昨夜里积淀的雨水,把郡老爷的脸洗干净了。
又拿些树枝树叶给他盖上。
接着开始填土。
看着眼前的土包,阿苗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六月二十一,千山岭郡县城里。
阿苗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夜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的神君峰,她知道现在她很饿。她需要吃东西。
活下去的基础是,不被饿死。
远处的街道传来喧嚣的锣鼓声,夜震颤一下,月亮浮现在头顶。
阿苗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月亮,月亮周遭是若隐若现的浮云。
阿苗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阿苗,
去呀,
那里有吃的可以拿。
阿苗,
去吧,
阿苗,
活下去……
—
千三岭郡最大的酒楼——八珍居。
八珍居的老板是千山岭郡远近有名的大善人——杜六娘。
十年一度的千山夫人送选圆满结束了。
府衙老爷亲自莅临千山岭郡,感谢山主夫人的家人的大力支持。特地在八珍居设宴招待他们。
八珍居也在街面上设下粥棚,供给来往的乞丐,流民享用。
夜虽深,人不静。
阿苗跟着一群流民的队伍,慢慢的走过来,施粥的人看着她,她伸出裹满脏污的双手,沙哑着说:
“倒进来,我可以吃。”
那人看一眼旁边的人,另一个人拿出一个烂了一豁口的大碗,盛了粥,递给她,
“慢点吃,不够还有。”
阿苗接过来,什么也没有说,走到一旁的角落里默默的喝着粥。
喝完了粥,她又过来了。
“可以给我一个窝窝吗?”
她把那个豁口大碗还回去,祈求道,
“我实在太饿了。”
负责施粥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她这样的人,这几天太多了。就是为了多吃些饭,吃饱饭而已。继而,迅速拿两个野菜窝窝递给她,
“吃吧,不够还有。”
他们重复着刚刚的话。
阿苗接过野菜窝窝转身离开了。这一次,她没有躲在角落里吃掉。而是,疾步如风的离去。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阿苗一个人穿梭在寂静的夜里,疾步如风的向着城外走去。
子夜过半,她再次爬上了神君峰。
此时的神君峰比之前更加陡峭。
峭壁如削,有些山石裸露的界面,划破了她破败的衣服,划伤了她的身体。
她完全不知道疼痛。
她跪在那堆郡老爷的坟前,拿出一叠皱巴巴的纸钱,还有一把皱巴巴的冥纸,接着,摆上两个野菜窝窝。
点上纸钱,轻声说:“郡老爷,阿苗来看你了。这些贡品都是干净的。”
“纸钱是我拿自己的首饰换的,他们不给我香烛,说是钱不够。”
“不过,没关系。这些已经够了。”
阿苗咬破指尖,在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钱上写写画画,写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找一些树枝,把火堆燃起来。
她就那样跪在那里拿着那张写满符号的冥纸,在火堆旁烤着。
血迹烤干了。
她把冥纸放在地上,双手打开平伸与身前,冲着双手深深的吹出一口气,而后反转双手盖在冥纸上。
接着,拿起冥纸放在火堆上。
“郡老爷,阿苗说过: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千山岭郡的山神。这是你的任命书。你一定要收好了。”
冥纸燃尽。
阿苗起身,冲着郡老爷的坟包拜了拜,接着,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神君峰。
…
八珍居的芙蓉阁雅间内,玉面公子罗震被八个娇媚的小娘子簇拥着,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舞艺卓绝的姑娘摇曳身姿。
杜六娘笑颜如花的走来,捻着兰花指端起酒杯,嗲声嗲气的说:
“神官大人,老奴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杜六娘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看着罗震。
“人找到了吗?”
罗震眼中有寒芒闪过,眼尾的余光扫一下已是徐娘半老的杜六娘,淡漠的说。
杜六娘给美人们使个眼色,美人们更加殷勤的劝酒。
罗震抬手捏起一个美人的下巴,柔声说:“爷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说到做不到的人。”
说话间,手指渐渐用力,那美人吃痛的嘤咛一声,娇声讨饶:
“爷,奴家疼。”
“这样就不疼了。”
罗震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手指用力一捏,那美人的下巴碎了!
骨头碎裂的疼痛,使美人笑靥如花的脸上显出一丝抽搐。
那眼泪含在眼睛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就是不敢流出来!
须臾,有血水从美人嘴巴里流出来。
罗震一抬手,一记掌风裹着那美人从雕花窗子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