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
看得出来,冯·克罗梅尔先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甚至连叉牛排的叉子都不小心杵进了酒杯里。
作为一名体面的奥地利贵族,一位备受尊敬的外交官,出生在维也纳,生活在巴黎,追求着最美丽动人的巴黎淑女,带着她们成天出入最昂贵的奢侈品店与最知名的音乐会,这样的生活经历虽然可以让冯·克罗梅尔先生肆无忌惮的在社交场合对人吹嘘。
但,代价就是,想要维持这么体面的生活,仅仅依赖当文化参赞的那点公职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他还可以拿到一笔只有情报人员才能得到的特别帝国津贴,但是相较于他大河流水般的支出,那点钱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而为了满足生活上的物欲,冯·克罗梅尔也就不得不做一些上流绅士们都在做的下流事情。
譬如说,向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的大银行家以贷款的名头借钱,然而又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还款日期。
又或者是,偶尔同施耐德这样的外国情报官交换一些对于奥地利不甚重要的信息,从对方的手中获取一些象征友谊的感谢金。
当然,他的手里还掌控了一些人事任命权,如果有合适的价格,冯·克罗梅尔先生也不介意将它们变现。
不过,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太上不得台面了。
为了赚体面钱,冯·克罗梅尔还经常从事进行一些风险性颇大的投资。
在当下的欧洲,这种风险投资生意并不罕见,不论是维也纳、巴黎还是伦敦,只要你愿意投钱,总归是有人敢给你拍着胸脯保证一年几百个点的收益的。
当然,这里面有不少是骗子,或者可以反过来说,这里面正经做买卖的家伙并不多。
就拿银行来说,哪怕是目前生意做的最火热的那些银行,也只有极少数可以保证自己的规划有多长远。
大部分投机性银行在成立时并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依赖于吸收存款和短期贷款来维持运营。而由于他们吸收的存款都是高息存款,所以为了保证收支平衡,这些银行往往会拿着钱再去参与高风险的投机活动,试图通过高回报弥补资本不足的缺陷。
而这样的经营方式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赌,只要有一笔高风险投资失败了,那么很快就会倒闭破产。
不过相较于欺诈性银行,投机银行做的买卖都称得上是在认真经验。
欺诈性银行,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些银行通过虚假陈述和不实财务报表吸引投资和存款,夸大资产和盈利情况,吸引投资者和存款人,然而实际上它们并没有足够的资产支持其运营。
但是,即便这些银行是在依靠欺骗的方式运营,但许多投资人依然对这些生意趋之若鹜。
因为只要没有人戳穿他们的把戏,大家还是可以蒙上眼睛假装失明,因为只要这颗雷没有爆在他们手里,只要他们可以在倒闭之前把股份卖出去,那依然是可以赚钱的。
施耐德见到冯·克罗梅尔对银行感兴趣,这个狡猾的纯正德裔不列颠绅士的眼睛都忍不住微微睁大了一些。
他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亚瑟,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
事先分析冯·克罗梅尔的财务状况的战略奏效了,他们甚至连鱼饵都没扔下水,这头奥地利人就已经准备咬钩了。
施耐德连连摆手道:“亚瑟,你不该在这种场合提银行的,那是咱们的私事。”
亚瑟装作着急,他拍桌起立道:“奥古斯特!你之前向我担保,说这事肯定能成!但是如果冯·克罗梅尔先生不参与进来,这烂摊子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你想清楚了,咱们的投资收不回来还是小事,要是事后外交部追查起来,咱们俩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施耐德假装不耐烦道:“亚瑟!给我点时间好吗?你现在当着冯·克罗梅尔先生的面这么说,那咱们待会儿还怎么谈?”
冯·克罗梅尔端着酒杯先看了一眼施耐德,又看了一眼气的面红耳赤的亚瑟,他抿了一口酒,随后放下酒杯,十指交叉的放在桌上问道。
“不好意思,我能问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吗?听起来你们遇上了什么事情,而且只有我才能解决?”
亚瑟开口正要说话,施耐德却抢先拦在了他的身前:“亚瑟,伱不能这样。”
亚瑟却不管施耐德的阻拦,他一把推开施耐德开口道:“我真是受够了!奥古斯特,你不愿说,那就由我来起头。阁下,我对你开诚布公的说,我们俩目前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仅仅关乎财务状况,更关乎我们俩的前途发展。但是这個麻烦,如果您愿意参与进来,那么不止麻烦会被消除,甚至我们三个还都能分到一大笔钱。”
“嗯……”
冯·克罗梅尔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他捏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让我猜猜,你们莫非卷入了一起银行诈骗案?”
“比那更糟!”
亚瑟指着施耐德咆哮道:“这诈骗案还是由奥古斯特主导的!”
“喔?”冯·克罗梅尔哈哈大笑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奥古斯特,我从前还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种本事呢?”
施耐德狼狈的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他硬着头皮开口道:“该死!既然亚瑟都说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克罗梅尔先生,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青年意大利的详细计划的吗?”
“怎么发现的?”
施耐德点燃了烟斗,猛地吸了一口,调整呼吸道。
“您也知道的,我在巴黎待过好几年,因此在这边认识不少朋友。我去年来巴黎公干的时候,我一位银行界的朋友和我说,他开了一家投资银行,这家银行正在竞标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一座大型煤矿的开采权,据他所说,一旦他们标中这一单,投资回报率绝对是十倍以上的。
但是目前他们的手头资金的周转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所以几个主要投资人打算出售手中的一部分股权来帮助银行周转。因为我与他是老朋友,所以有这种好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当时被他忽悠的头脑发昏,所以就把手头的钱全都压了进去,甚至还把伦敦的房产也卖了。但是即便如此,这些钱依然不够他们填窟窿的。于是我回到伦敦以后,又把这件事告诉了亚瑟,劝他和我一起入股。就这样,我们俩一起往这家银行投了接近七万法郎……”
“七万法郎!”冯·克罗梅尔惊叹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