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那杯咖啡早就喝完,他现在再喝光的,是那之后的第四杯了。依旧无法驱走黑暗和困意。
如果点燃头发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拿出一份“五彩斑斓的黑”的设计稿。
所谓的点染头发当然不是指真正地把他的头发给烧了。就是有一次,应该是刚毕业没多久那会吧,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被要求做出五彩斑斓的黑的设计稿。他不会做,一边发愁,一边将头挠爆。
那好像还是夏天,不对,不记得了,怎么好像当时穿的是厚大衣?但那时候肯定是热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又燥又热,却连喝水都没有时间。他就那样子挠头,直到黑暗的天空中,亮起了一盏灯。
就是所有动画或者漫画里面那种象征式地画法,一个人的脑子里或者心里,冒出了一些天才一般的,又或者是堪比达·文西发明一般的伟大想法时,他的脑袋上空,就会有一个钨丝灯泡,被点亮了。
实际上,这是不符合科学现实的。钨丝灯泡需要通电才能被点亮,而脑袋上空显然没有电线,最起码没有画出来,那么通电就是一种不可能。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脑壳下的大脑,由于超负载地运作,产生了热量,改变了空气的状态,使得电流可以击穿,于是就通电了呢?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是瞎说的。灯泡不可能在头顶亮灯,那只是一种比喻,一种象征性的绘画手法。实际的情况是,没有电灯在头顶被点亮,点亮的其实是头发。
正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他的脑力是如此发达,他是如此的聪明,自然就不可避免地绝顶的。又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脑壳将他一天吃喝所得的,全都富营养化于脑颅里那一隅之地,显然是不符合生态可持续发展理论和橄榄型社会模型的。他的秀发成了罪魁祸首,由于太靠近脑袋而获得过多营养的头发,今天终于也因为太靠近脑袋而遭了秧。
像划火柴一样,跨擦地点亮一根头发,cua地一声,头发在熊熊燃烧。这样的光虽然不如台灯,也不如路灯,但它却能驱散黑暗,驱散困意。灵感来了,憋了三天都憋不出来的五彩斑斓的黑,他现在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可是,他少了一根头发。人的一生中,可能只有三千九百五十六万七千八百五十六根头发,你觉得既然有这么多头发,而一根头发就能解决一次方案,那应该很充裕。
你错了。
虽然是燃烧了头发,但这个方案明天不一定能过,它可能还不够五彩斑斓,它也可能还不够黑。它顶多能让甲方觉得,这边确实已经尽力了,那么这个方案是不是可以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再改进改进?又或者这次的项目确实很赶,有这样的方案也能凑合了,下次合作愉快?
甚至是,就算是点燃了头发,但他不知道这根是不是白头发,不够营养,先天有缺陷的那种——是的,最近白头发越来越多了——点燃这种头发,很可能连自己这边的上司老板都忽悠不过去的。
哎,越来越难了。
前线发回的战报,发际线又被敌军向后推进了0.5毫米。这仅仅是三个礼拜的战果。他才三,算了,还是不要说年龄了,免得又被治以贩卖焦虑罪。
他摸了摸逐渐荒漠化的额头,已经高瞻远瞩地察觉到了危机。再这样下去,他将会变成一个空的火柴盒,当他再也没有头发,再也没有脑力,他将不再治于人,那么他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
他来到了皇家动物园,听说,这里在招人。只是碰碰运气而已,他从来没有学过动物护理学,在动物园大概是找不到工作的。
朝九晚六,不加班,双休,这太好了,在动物园这里。就算是吃胖达兽的屎,也比现在的工作好啊。他的头发又飘落了一根,明明还没有到秋天。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动物园也救不了他。
他签订了《畜约》。
毛发曾经是他的武器,有毛的他,老板始终会忌惮于他的才华。现在,他的毛发终于进化了,极强地富营养化,有力,且能反抗想要剥削他肉体的别个肉体。
他变成了一只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