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重责,然太子泣泪相求,方得幸免,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古人云:‘不教而诛,是谓虐’。今儿咱就把规矩立下,丑话说在前头,如有违者,绝不宽宥。宣铁榜!”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两名内侍官动手扯掉了一块明黄绸布,露出一面长约3米、高约2米的榜牌。此榜乌黑发亮,上面刻有描金楷书字若干,四面装饰云龙纹,是不是铁制,无法判断。朱标以为应该是乌木,要真是铸铁的,那得多重啊。
其实上朝的文武早就注意了放置殿内右侧的这个物件,只是被绸布蒙盖,不知为何。
“胡惟庸,你给大伙儿念念吧。”朱元璋随口吩咐道。
胡惟庸躬身领旨,上前几步,站在殿中,面对群臣,大声宣读。
“朕观古昔帝王之纪及功臣传,其君保恤功臣之意,或有始无终,使忠良股肱不免受祸,诚可悯也。间有聪明圣主,待功臣之心皎如日月,奸臣不能离间,故君臣得以优游,终其天年,在社稷有磐石之安,在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朕甚慕焉。亦有明智之君,欲保全有功,其心切切,奈何跋扈之臣,恃其有功,数作过恶,累宥不悛,不得已而诛戮,此臣下自取之也。”
“又若主有宽仁之德,臣有忠良之心,然被各少察断而不明,何也?盖功臣奴仆,倚恃权贵,欺压良善,为臣者不能察其所为,致使纵横,刑官执法具罪以闻,在忠良大臣必不如是,特奴仆自作之过,其君不能明察大臣之心,将谓大臣使之如是,姑息有功,释而不问者有之,略加诫谕奴仆者有之,又不明白,与功臣道其奴仆所作之过,含忍太多,及法司屡奏,却疑大臣欺罔君上,一旦不容,即加残害,此君不明之所致也。”
“当时功臣,虽有忠良之心,却不能检察其下,一有罪责,即怨其君,何也?亦由奴仆之类,在外为非,归则言是,大臣职任朝堂,或优闲元老,加以小人阿谀,少能劝谏,及至奴仆犯罪,法司执问,君命诛其奴仆,大臣不知君上保爱之心,便生疑怨,累及其身,往往有之。”
听到这儿,冯宗异等几位多行不法的公侯,对号入座,感觉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皇帝能出此言,说明对自己还是信任的,不忍加罪,但要约束好奴仆下人,对为恶之人不可姑息。
“或是天子念功臣之劳而免其罪,其奴仆归告大臣曰:‘君上不能容公,故枉问奴等耳。’大臣一时听信,不自加察,以为必然,遂生猜疑,致遭刑戮,此臣不能检察其下之过也。可谓君臣两失之矣。”
“朕起布衣,赖股肱宣力,平定天下,既以论功行赏,封公侯,赐以铁券,颁以重禄,令传子孙,共享太平,尚虑公侯之家奴仆等习染顽风,冒犯国典。今以铁榜申明律令,朕谕卿等除亲属别议外,但凡奴仆一犯,即用究治,于尔家无所问,敢有恃功藏匿犯人者比同,一死折罪。尔等各宜谨守其身,严训于家,以称朕始终保全之意。”
这是朱元璋对于公侯之家违律犯法的总章程,下面就是具体细则了。宣读铁榜的胡惟庸抿了抿嘴唇,继续往下念。
“其目有九。其一,凡内外各指挥、千户、百户、镇抚并总旗、小旗等不得私受公侯金帛、衣服、钱物,受者杖一百,发海南充军,再犯处死,公侯与者,初犯、再犯免其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奉命征讨,与者、受者不在此限。”
胡惟庸刚读到这一条,心中一凛,皇帝陛下厉害啊,这么轻易就把公侯手中的免死铁券给废了——三犯准免死,这就是强制使用免死的机会,铁券如何使用是皇帝说了算的。
他暗自揣测后面的几条应该都是如此责罚,不禁窃喜。平日里手握铁券、趾高气昂的公侯们,这下都该蔫了,怕是还不如他胡惟庸放得开手脚。
“其二,凡公侯等官,非奉特旨,不得私役官军,违者初犯、再犯,免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其官军敢有辄便听,从者杖一百,发海南充军;”
“其三,凡公侯之家,强占官民山场、湖泊、茶园、芦荡及金、银、铜场、铁冶者,初犯、再犯免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