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强调:“一模一样的。”
纪怀昨自上而下看着那只碎的不成样子的碗,许久之后摇摇头,拿了扫把清理。
“不用,早就该扔了。”
这是秦幼昕送她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之一,这套碗一共四只,先前就摔了两只,还有一只被纪怀昨拿去喂楼下的流浪猫。
这是最后一只,摔得像她们之间的感情,脆弱又零碎。
没错,确实该扔了。
阮赴今明白她这是不想自己觉得尴尬,但到底是弄坏了人家的东西,总该赔。
她没有多说,但心里已经决定,明天不加班的话,就去买一套碗回来。
多赔点,应该可以吧?
然而她的计划还是落空了,因为工作缘故,一直到第三个周的周末,她总算腾出空档来。
阮赴今等刘姨来了之后便离开家门,准备好好挑几个碗还给纪怀昨。
已经下午,阳光如此明媚,把所有的一切都染上和煦的滤镜。
经过楼下的公园时,不期瞧见正闭着眼睛坐在亭子里休憩的纪怀昨。
她依旧拿着一个画板,在阮赴今走出十几步路的间隙里,偶尔会写点什么在上头,多数时间还是会看着周围人若有所思。
阮赴今不知道她是什么工作,出于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打招呼,提着包离开。
纪怀昨已经坐了有一会儿,她最近灵感枯竭得不行,挤不出一滴,只能来人更多的地方找故事。
公园里到处都是放了假的小孩,和跟在身后时刻关注的家长。
隐约有虫鸣声,清风拂面时,纪怀昨不禁觉得,就算没有灵感,就这么晒一下午太阳,给身体去去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就显得格外模糊。
心里觉得安静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声音便陆陆续续飘进耳朵里,她听到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你本来就没有爸爸!没有爸爸的人要把玩具都让给我玩!”
小孩子不讲道理,但讲歪理。纪怀昨讨厌这样的小男孩,眉头微蹙。
随后是其他小孩附和的声音,纪怀昨听着听着,又听到小孩子们叫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孩去买零食回来给他们吃,还威胁,如果不买就不和她玩了。
小孩子很怕孤单,不懂什么是尊严,什么是嘲笑和针对,被伙伴抛弃就是天大的事。
纪怀昨扭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个被挤兑得两眼垂泪的小女孩,是阮霁禾。
她彻底不高兴了,扭转身体叫她:“小禾——”
阮霁禾一愣,分辨出是她的音色之后,高兴地看过来,然后加速跑到纪怀昨面前,顺势抱住她搭在座椅旁边的腿。
“小昨姐姐!”
眼睛黑亮黑亮的,就是眼圈红红,受了委屈。
纪怀昨于心不忍,她软软地揉揉阮霁禾的头发,把她带到椅子上来,坐在和自己一样高的高度,才问:
“那些小孩是什么人?”
阮霁禾的表情立刻带上苦恼:“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沉默几秒,看到她鼻尖的汗水,在兜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掉。
“你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吗?”
阮霁禾皱着小眉毛:“有的时候喜欢,有的时候不喜欢。”
纪怀昨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
阮霁禾便瘪着嘴巴,倒自己的小豆子:“他们总是说我没有爸爸,我也不喜欢把玩具让给他们,因为他们会弄坏,但是又不和我道歉。”
受的委屈恐怕不止这些,但这些被说出来的,才是阮霁禾最在意的。
纪怀昨有些心疼这个小皮球,一根手指挑着她细嫩的肉乎乎小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也讨厌我吗?”
阮霁禾马上摇头,小白牙一笑便全都出来见太阳:“不!我先是最喜欢妈妈,然后最喜欢小昨姐姐!”
她还能排上这么高的名次,纪怀昨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点点头:“那你觉得,我和你的其他朋友,是不是有不一样?”
这样的循循善诱可以被小孩子所理解,阮霁禾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小昨姐姐不会弄坏我的玩具,会和我一起玩,也不会说我没有爸爸。”
小昨姐姐甚至还会拿自己的玩具给我玩,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纪怀昨满意地点点头:“小禾,如果是好朋友呢,那就一定是要平等的。”
阮霁禾对这个词很陌生,歪头询问:“平等?”
纪怀昨“嗯”:“就是能够和你一起分享玩具,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即便你拿不出她喜欢的东西,也不会怪你的人。”
她牵牵阮霁禾的手:“好朋友会和你一起去买零食,也会在你觉得不高兴的时候帮你说话,和你手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