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冯宝升急的啊,火冒三丈,一蹦多老高,可就是没用。
前头施工人员干不出来,路没修好,后续各种机械、设备就进不去伐区。
气的冯宝升把相关人员都叫来开会,“咱们是七月份就开始动工的,这都眼瞅着十月一了,路还没修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原因?”
冯宝升急的火冒三丈,嘴边都起了大燎泡。
要知道,他来前川林场那可是在领导跟前儿打了包票,立下军令状的。
全局生产大会上头,牛皮也是吹的震天响,今年冬天采运量,要超过去年两倍。
结果呢?这么久了,连路都没修好,还提什么超量完成任务啊?
“天气原因,这时候地面没上冻,不硬实,沟塘子里全都是水,施工有难度。
拖拉机在里面跑,很容易就陷进淤泥里去了。再不然,就是被草根树枝啥的缠住了轮子和履带。
不是甩大饼子了,就是脱裤子,耽误工期。”工队的队长这么说的。
甩大饼子、脱裤子,都是拖拉机手的常用语。
拖拉机的履带断掉脱落了,就叫脱裤子。拖拉机的辅助轮掉了,就叫甩大饼子。
这是拖拉机手自创的行话,外人不太懂。
当然,工队队长那话,也就是糊弄外行。
冯宝升来林场后,一系列措施很不得人心,大家伙儿根本不想好好出力干活,就故意磨洋工。
本来嘛,冬季才是木材生产的最佳季节,不光是运输方便,冬天的木材质量也好。
往常年都是十月份上山修路,十一月工队上山驻勤采伐,一直到来年四月下山,正好干半年的活。
其他时间除了造林、、防火、营林、拆楞之外,大家伙儿可以休息、跑山搞副业,能多挣点儿钱。
可自打冯宝升来了,七月份就让大家伙儿上山修路,还不让请假。
这一秋天眼见着漫山遍野各种山货都好了,大家伙儿却没机会往家里划拉,谁心里都不得劲儿。
所以他们都是借着上山干活的名儿,到那儿糊弄一上午,下午就全都跑没影儿了,钻林子里打松塔、捡核桃、摘五味子等。
这么干活,能快么?所以磨蹭到这个时候,那进伐区的路,才修了一半儿。
这些事儿,干活的心知肚明,郑先勇经常跟着进山,他也心里明镜。
只有冯宝升,来林场这么久,好像就去了山上两回,他不去盯着,知道个屁啊,那不干等着被糊弄么?
“往常年我们都是十月份才开始修路,那时候天气冷了,沟塘子里也没那么多水,施工方便。
而且秋冬林木也脆,草都枯了,没韧性,拖拉机啥的不受干扰。”
二工队队长在那边接着说,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这事儿不怨别人,谁叫有的人啥都不懂,还非得瞎指挥呢?
冯宝升被这些人气的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他就一个人,就算他也抡着镐头铁锹上山干活,能起多大作用,不还是白扯么?
“那这往后天气冷了,路应该能修的快点儿了吧?”冯宝升无奈的问道。
“这事儿谁知道啊?大家伙儿都连着在山里忙活快仨月了,哪个不是累的跟孙子一样?太累了,干不动活。
再说了,那拖拉机啥的,也好长时间都没检修了,成天出毛病,咋干活啊?”
三工队的队长撇撇嘴,从冯宝升来到林场,工队就没放过假,哪有这么干活的?
就算机器,还得检修维护呢,人又不是机器,成天干活不休息,谁受得了啊?
冯宝升被逼无奈,只得同意,给工队放七天假,好好休息。
所有机器也都趁机会,检修维护一遍,免得再干活又出毛病。
这下,大家伙儿总算高兴了,欢欢喜喜散会,先去澡堂子泡个澡,然后回家美美的睡一觉。
第三天,就见到这些人背着背筐,全都进山了。
不管是蘑菇、核桃、松子、榛子,逮着啥就划拉啥,难得有点儿时间,谁搁家闲着啊?
盛连成和盛希平爷俩,也没落下,背着背筐、拿着麻袋就进了山。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松塔,也不求弄太多,整个几十斤,留下点儿自家吃,其他的走走人情啥的。
老二老三都去念书了,家里少了俩干活的好帮手,盛希平爬树,用杆子往下捅塔。
盛连成就在树下面捡,捡够一麻袋,就竖着立在大树旁。
再捡一麻袋,盛连成就吆喝盛希平下来,爷俩用铁丝缝上麻袋口,然后一人背着一袋子往家走。
今年没打算卖松子,所以爷俩也没往太远的地方走,就在林场周围的林子转悠。
有的人家劳力多,想着趁机会挣点儿,就找那种大片的红松林子去打松塔。
每年到这个时候,全林场不论男女老少,都往林子里钻,能划拉的尽量都往回划拉。
女人不能上树打松塔、背松塔,她们可以捡蘑菇、摘五味子、山葡萄、软枣子啥的。
要是搁以前,学校会放秋忙假,孩子们也上山帮忙。
可今年王校长发话了,往后春秋都没有农忙假,植树造林也只限于小学高年级和初中一二年级。
初三和高中的学生,一律留在学校上课,不论是谁,都别想干扰孩子们学习。
工队放假了,可工人没在家休息,却都背着背筐拿着麻袋上山划拉山货。
冯宝升眼睛也不是瞎,还能看不见?
到这个时候,他也算看明白了,自己孤身一人过来,身边没有几个可靠的帮手,根本就压制不住林场这些人。
于是,冯宝升立刻往省里打电话,要求今年冬天再给前川林场调拨几辆拖拉机、绞盘机等机械设备。
同时,让领导酌情调几个熟手的工人,最好再配俩生产调度。
转眼间,七天假期就过去了,工队人员重新上山干活。
这回,大家伙儿状态好了不少,干活比之前快了些,一直忙活到了十月十五号左右,总算把通往新伐区的路修好了。
接着,通勤车和拖拉机往新伐区里面运送各类材料,搭建工人宿舍、拖拉机库、发电机库、山上调度室等。
等这些都干完,已经十一月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落雪后,前川林场冬运生产就要正式开始。
冯宝升之前上蹿下跳着急上山干活,结果闹到最后,还跟往年一样,落雪了才正式开始。
这下把冯宝升气的不轻,可又没什么办法,他孤身一人,怎么能斗得过整个儿林场这么多人?
冯宝升明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捣乱,可他抓不着把柄,能怎么办?
好在,上级领导果然按照冯宝升的要求,划拨了两辆拖拉机、两台绞盘机,同时,还调来了拖拉机手、绞盘机手,以及两名生产调度员。
这回,冯宝升总算不再是光杆司令一个,心里也有底了。
自打七六年招工以来,局里招了两批全民工,一批大集体,今年秋天又招了一批农林工。
这所谓的农林工,招收上来之后,除了干林业的活,还要去种一部分的地。
其实这个时候开始,林业方面的活儿就已经不饱和了,但是这几年一直没有大批量招工,出现了大龄知识青年大量滞留的现象。
为了解决知青滞留问题,上面才出台这样的政策,在冬运生产之前,招收了一大批农林工。
虽然这农林工待遇比不上全民,甚至都不如大集体。
可知青队众人等了这么些年,眼见着往日的伙伴有的考大学出去念书,有的征兵去部队当了兵,再靠下去属实没啥意思。
所以前川林场大部分剩下的知青,都走了这一批农林工。
再往后,也就没有知青下乡这一说法了。
高中毕业能考上大学的就去念书,考不上的,就只能在家待业。
原本,陈维民也在这一批农林工的名单上,可局里递到省厅,人家一看资料,发现是个残疾人,又给打了回来。
没办法,这年月就是如此,招工第一条,就是身体健康。
好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陈维民也看开了,他留在学校继续教音乐和美术,闲着的时候就去工会帮忙。
林场给他一份报酬,还有局里给的补贴,完全够用了。
所以陈维民没再跟以前那样,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而是踏踏实实上班,晚上回家进行文学创作。
今年全局一共招了八百多农林工,前川林场就七八十人,人手充足,机械设备也足够用。
按正理分成三个工队,正好每个工队用两台拖拉机集材,工作效率能高不少。
可冯宝升并不满足于此,他吹出去的牛是产量翻倍,这么生产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于是冯宝升提出来,今年分成六个工队干活,每个工队一台拖拉机,另外再配上牛马套。
林场从大碱场那边租用牛马拖拽木头,跟拖拉机互相配合,这样效率更高。
为此,冯宝升特地从林场工人里头,提拔了三个人当工队长。
这三个人,是冯宝升经过细心观察挑选的,他们都跟郑先勇之间有过不愉快。
冯宝升故意向他们示好,又破格儿提拔,就是想将这几个人收为己用。
不管什么年月,不管什么地方,都不可能铁板一块,总有那么几个见风使舵、溜须舔腚的,所以这三个人乐呵呵出任工队长。
“希平啊,来,叔找你有事儿。”
这天下班,场长郑先勇、生产场长赵立民,找到了盛希平,说是有事跟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