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巧官乔贞(2 / 2)

临安不夜侯 月关 2459 字 4个月前

调动官作工匠起造私宅,官作工匠是从朝廷拿工薪的,人家付的工钱会落在何人手上?

这种事儿常见,可常见不见得就合法呀。

他乔老爷爱钱,但是有隐患的钱,他可不赚。

且捱两日,他再去见王二少,就说提刑司不给他面子。

他为了帮王二少反被提刑司羞辱了,王二少便欠了他一个人情。

人情不人情的他倒不在乎,反正他也不打算以后有什么事求到这位王二少头上,只要没得罪人,不招人忌恨就好。

随后,他便翻开一份提刑司转来的卷宗批阅起来。

卷宗里边洋洒万言,不过乔贞早就熟悉官场套路了,一目十行,只择精要,很快也就看明白了。

婺州豪强何鸿影勾结官吏,私设公堂,横行乡里,纵容团伙打死四人逼死两人,勒索钱财数千贯。

此人还依仗权势,砍伐他人林木、占据他人山脉、田地、房屋,赖账不还。

因为出了人命案子,此事闹大,当地官府将其抓捕归案。

现如今是两浙东路提刑司做出了判决,首犯何鸿影脊杖二十,配军于本城。

念其是名门之后,从轻发落,勘杖一百,编管于屯军。其敲诈所得,一应退还。

乔贞看罢顿时眉头一皱,从提刑司转来的这部卷宗中,他发现了许多问题。

里边的从犯,处治都是很严的,且不提打死人命的泼皮了,就是那包庇过何鸿影的胥吏,都处以脊杖二十,配军两千里。

可这何鸿影,明明是主犯,却只判了二十杖,还又从轻发落,改为勘杖,也就是暂不执行了。

而且原本是把他发配充军,现在减刑之后变成“编管”了,也就是监视居住。

还有,卷宗中提到,此人一直以酿酒为业。

大宋酒业为官营,私人要想卖酒,须以招投标方式获得酒坊的经营权、收税权。

但凡能拿到这个标的人,又岂是能量低微的凡人?

而且,由于私酿影响地方和朝廷的税收,所以朝廷赋予了承包者捉拿私酿者的权力。

这个何鸿影正是利用这一点,召募泼皮,聚集打手,渐渐横行一方的。

乔贞看着卷宗,摇了摇头,六条人命啊,想必是他们一伙豪横欺人太甚,对方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双方发生了激烈械斗,当场打杀的。

不然的话,死了一条人命时,事情就闹大了,也不会容他接二连三害死人命。

可如今虽然判了,却形同未判,那可是六条人命呀,就只判了个监视居住?

作为监察司法的衙门,如果他签字画押,这案子就盖棺论定了。

但……,六条人命,主犯判的也太轻了。

万一那死者家人不服,再跑去临安告状,把事情闹大了,谁也兜不住的时候,我这签字画押之人,岂不也要受了牵连?

然,我若以量刑太轻为由打回去重判呢……

乔贞想到了其中提到的减刑理由:名门之后。

他是哪个名门之后?

他姓何……

乔贞思索片刻,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人家。

嘶,豪强可畏呀!

我任两浙东路转运副使,若是得罪了这等地方豪强人家,从此凡事不予配合,本官负责的政务又如何完成?

老滑头既不想伤天害理,又不想承担地方豪强的压力,正在斟酌以什么理由批驳回去,衙役又来报,沈溪公子来了。

乔贞一听,暂且放下卷宗,起身迎接沈溪。

沈溪开门见山,一落座便询问方才龙山王二是否来过。

他直言不讳地告诉乔贞,此人跟他不对付,希望乔漕司给他一个面子,不要相帮那个临安人。

乔贞一脸天官赐福般的笑容,一边听着沈溪编排王二的各种不是,一条腿已经悄悄从官袍下探出去,用官靴勾住了“渣斗”,把纸篓悄悄勾到了自己脚下。

趁着沈溪说的口渴,低头喝茶的功夫,乔贞飞快地把杨沅的拜贴和陆游的荐书从垃圾桶里捡回来,藏进了自己的袖筒里。

沈溪润了润嗓子,抬头道:“乔漕司,那王二不过是个外乡人,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我吧?”

乔贞叹了口气,道:“王二固然是外乡人,可……陆务观却不是外乡人呐!”

乔贞从袖中取出拜贴和荐书,放在案上:“陆务观已托请于我,他又去福州赴任去了,我若袖手不理,来日务观重返山阴之时,乔某何颜面对故人?”

沈溪脸色顿时一变:“原来他已经走了陆务观的门路,难怪……,这么说,我这个忙,你乔漕司是帮不上了?”

“却又不然!”

乔贞三把两把,就把陆游的荐书撕个粉碎,很干脆地往“渣斗”里一丢,拍了拍手。

乔贞沉声道:“难道乔某连远近亲疏都分不清吗?漫说这王二只是陆务观转托之人,差了一层关系。

就算是陆务观亲至自来了,和你沈公子比起来,乔某也是与你更亲近几分呀。”

沈溪大喜,一张脸庞都胀红起来。

他之所以对杨沅耿耿于怀,还真不是必须要把艾曼纽贝儿弄到手。

这个被宠惯了的豪门大少爷最在乎的是面子。

杨沅拒绝了他,而且拒绝的很生硬,叫他大丢脸面,这才是他恨恨不休,一定要找回场子的原因。

一个最爱面子的人,现在有人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在陆游和他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这让沈溪大为开心。

“好!乔漕司,沈某人没有看错你。面子是互相给的,你给我一分尊重,我就能还你十分体面。”

沈溪拍着胸脯,豪爽地道:“以后你乔漕司有什么事,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沈某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乔贞快乐地笑起来:“言重了,言重了,哪有什么事轮得到你沈公子上刀山下火海呢?”

他把卷宗捧起来,对沈溪道:“说来也巧了,这儿有桩案子,内中诸多蹊跷。

本官有心查个明白,奈何身为漕司监察,没有证据时,却是不好出手。

沈公子乃山阴名流,望重一方,乔某想请公子帮一个小忙,助本官打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