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哥哥。我也要向你道歉,我不该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只是我最近需要一些……安静的时间。”
“既然我们彼此理解,你为什么不跟着我来呢?”虎鱼酋长伸出一只手,“坐上我的车,不要再搭理这群来历不明的外来者,回到雨林的怀抱吧。你注定是虎鱼的女儿。”
“可是……”
苏苏米刚要说点什么,梅耶一脚踹在芭蕉树上,落下的露水在辛比的能量编织中成了一帘幕布,反弹了卡车射出的子弹。
“你要杀我?!”
见到这一幕,苏苏米惊得面色煞白。
“不管闹了多大的矛盾,亲人之间都不该兵戈相向。”梅耶说,“苏苏米,你还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
“追随斑狮祖灵么……”向来迟钝的苏苏米难得快速反应过来,忽地甩开梅耶,“碰”地抓住卡车破碎的玻璃,“哥哥,你希望我去死吗?”
“……”
酋长本来灵动的目光再度陷入死寂而麻木,一丝挣扎的光芒闪过。
他没有说话。
“假如你真是这么想的,就说,‘苏苏米,为我去死!’,我会立刻用一把刀贯穿心脏,因为我的命是你给的。你养育了我,你本来就有权利终结它!”
酋长眼眸中的两种光束交织,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苏苏米的呼吸逐渐急促。
“说啊,你说啊!‘为我去死!’我马上就会死在你的面前!不用你亲自动手!倘若你真的恨我,请让我为你而死吧!”
哑巴般的虎鱼酋长终于有了点反应,他颤抖地伸手,向苏苏米摇了摇。
“快逃……”
“什么?”
“被、控制……”他猛地调转枪头,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我希望你活下去。”
“乒——!”
枪声响起,虎鱼酋长闭上双眼,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的刹那间,他最后看见的是他的小妹妹努力憋回眼泪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我依然深爱着你。”
“轰隆!”
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梅耶管不了尖叫的苏苏米,跳入部落旁的小溪,顺着水流游了过去。
刚刚的一幕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浅粉色的夕阳骤然消失,梅耶抬起脑袋,斑狮部落很多人也开始往上看,头和手一起动作起来,那场景就像一阵风刮过阳光下的一片麦田。
“你们从不是亲人,而是不同的。你们说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信仰,你们长着不同的面孔,你们有着不同的祖先,你们处于不同的阶级,你们有男有女,你们应该互相残杀。”
机械怪兽般的恐怖声音直接入侵了梅耶的脑子,令她难以忍受,这声音转瞬即逝,因为紧接着是手枪、机关枪和猎枪的射击,呼啸而过。
人群的骚动声翻滚汹涌,武器毫无意识的咆哮,他们也喊着毫无意义的话语。
“你前几天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那件衣服?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早就觉得斑狮部落是外来人了!你们从库巴河下流过来,你们从不属于这片雨林!”
“狗屎的,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口吃的混账!”
人群的喧闹混杂着哀号,互相殴打,有些使用武器,有些使用拳头。
恶魔的虚影在他们的头顶近处徘徊,梅耶无从判断祂是否还在窃窃私语。
人们彼此挨得太近,冲突刚刚发生,便有不知数量的死者或受伤者倒下,鲜血汇入部落边上的小溪,铁锈味的血腥气熏得梅耶不得不跳了出来。
无人搭理她,无论是熟悉的斑狮族人,亦或者虎鱼部落的入侵者,以及那些在他们部落学习的客人,急得梅耶双眸发红。
“梅耶!”
苏苏米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也通过溪流来到了梅耶身边。
“你没事吗?”
“啊,我还好……”苏苏米跳出水渠,抹了一把脸颊,虎鱼酋长的鲜血溅在了上面,虽然早已被水流冲散,她仍然神经质地不断擦拭着皮肤。
“所幸那个黑影没法操控神秘者……”梅耶喃喃自语道,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真的还好吗,苏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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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我想不明白的事情。”苏苏米说,“但我至少清楚一点,曾经的我愿意为了部落献上生命,但现在的我会活下去——因为他希望我活下去。”
枪林弹雨的火光中,梅耶看见她咬紧牙齿,圆润的脸上出现了少年的棱角。
…………
不光是斑狮部落和虎鱼部落,惨烈的互相残杀在雨林的各个地方发生了。
以此为乐的恶魔盘旋在天,无需召唤者指示,祂们天生知道如何折磨人类、让人类痛苦。
规模更大的战争在恶魔时隐时现的黑影中越演越烈,和它比起来,鬣狗人以前做的简直像是无害的小打小闹。
“咚咚咚!”
黑猩部落一小部分还算清醒的幸运儿跑进了密闭的房子里,他们听到外面响起尖叫声,开始是女人和男人,后来就只剩下孩子的声音,再后来就是一片死寂。
有人在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刀子,用的是刀子。”
另外一个人说:“他们抓住我女儿的双脚和双手,然后割开了她的喉咙。”
可他们不敢出去,生怕自己也陷入疯狂和杀戮的深渊。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人因为恐惧在瑟瑟发抖。
“我们现在必须祈祷。”黑猩部落的大长老说,“我们就要死了。”她开始痛哭,引得其他女人也抽噎哭泣。
接下来,整个屋子的人不断用土语、法语、斯瓦希里语和任何想得到的语言低声祷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以为这场毫无理由的杀戮即将落幕时,只听“吱嘎”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
苍蝇嗡嗡的叫声传来,伴随着恶魔蛊惑般的催促。
“表演进行到一半,你们怎能罢工?来来来,遵从我的召唤者之令,所有住在这片雨林的人,都将满手鲜血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