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看到预言家就跑吧。林安想。

预言家的天敌之一是“幻想家”，他们的思维跳脱，行动不可控。

笔记主人声称应当避免和他们产生冲突，以免预言被扭曲，导致第三方观测反噬，遭遇不测。

他们也不擅长对付“真理之神”和“梦境之主”。

前者永远保持一种无为而治的状态，对预言无动于衷；后者反而会用他们的自我影响预言，像是反抗命运的孙悟空，很难抵达预计的结果。

孙悟空？

看到这里的林安一愣，笔记的主人貌似来自中洲，或接触了中洲文化。

难道中洲有个以“预言家”为核心的世家？

除了时不时跳出来的中洲比喻，笔记中提到了一个令林安颇为震惊的概念。

上古时代，“柯默思”降临的最初，人们从不把辐射叫做辐射值，这个词太过现代化、科学化、也太冰冷了。

四千年前的神秘者认为有两种相对立的能量于体内流转，一是神性，二是人性。

神性……和人性？

放下笔记，林安思绪连篇。

辐射是正确驾驭神灵介质产生的能量，是模仿另一个星球的行为逻辑；污染则是错误曲解柯默思法则产生的能量，但这无法避免，因为人类总有七情六欲。

没有人性的产物，就是机器和人工智能了。

哪怕对“柯默思”向往至极的林安，也无法时刻保持求知者的心态，永不变化。

他时而是迷茫的大地之主，时而是乐于助人的农耕之神，是中立的真理之神，是杀戮的审判长，是轻信的预言家……

林安忍不住抚摸起发烫的额头。

几天之前，雷鸟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冰冷的吻。

“生命总在不停移动，像水一样从一处流向另一处……”

本土人的哲学里，神从来不给人安排具体的道路，它们仅是灵光乍现的幻象——一种发出光芒的路标，随后它生活在人群，看着大地的生灵以不同的方式，踏上生命的旅途。

于我而言，柯默思就是“路标”。

但我终究不是那个世界的神，需要以人类的方式去追寻它。

我不想成为耶利歌……哪怕我非常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和他是一路人。

诚然，我还会继续寻找降低求知者污染的办法，探寻神秘者的世界，但在那之前，我也该仔细思考一下两个世界的平衡。

如何从人性中得到神性，如何从神性中感悟人性。

这也能解开辐射值和污染值互相转化的秘密。

林安默默下定决心。

这一路上的旅程是如此精彩，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绝非单纯是因为柯默思的降临。

霓虹闪烁的博德汇、国际风范的新约克、绿莹莹的维杰利亚州、纯粹质朴的讯狼部落、黄沙漫天的新墨州、迷信狂热的降神会、喜悦的不夜之城拉斯梅朵思、赌徒心态的美高梅拥有者……

每个地方都诞生了独有的神秘学文化。

而我，是个行走于泰坦星的柯默思求知者。

“滴滴滴——”

手机亮起的界面响起，林安发现是绿泡泡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1：林安？

林中小屋：你是小犬牙？

对方顶着默认头像，缓慢输入文字，发出去的全是错误的句子，想来只会说英语，却不会拼写，林安好笑地打了视频。

小犬牙先是吓了一跳，旋即瞪大眼睛。

“林安，你好吗？很高兴在这里和你说话！”

“我很好，你呢？鹰展翼、高马、守帐篷怎么样？”

“我已经在下东洲了！”小犬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林安，你听我讲……”

她只和林安聊了几分钟，翅膀扇动的风声传来，林安从她的身后看见了雷鸟那雄伟壮丽的身姿。

它用雷霆的方式和小犬牙沟通几句，后者遗憾地说：“我要走了，林安。我以后还会继续用手机和你聊天的！”

“祝你们顺利。”林安挥了挥手，“雷子哥，不和我说几句吗？”

“嘎？”

柯默思的能量无法通过电子信号传递，尽管雷鸟点了点头，林安只看见一张过分靠近摄像头的大脸占据整个屏幕。

乌黑的瞳孔倒映着无数个位于基金会的他，像一面幽幽的镜子。

不知雷鸟最后说了什么，画面那头，它展翅高飞，于碧蓝的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宛如一抹缤纷的颜料。

望着它的背影，林安内心深处叫嚣的空虚终于有了疏散的方向，有些话不用多说，已是心知肚明。

他推开大门，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金色黎明在远方的地平线升起，新的纪元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