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润贞不由自主地瞟了大秋子和白大姑娘一眼。
大秋子:“汪——,二当家的,你别多心啊。我的身上染了埋汰病,三兄弟正想法子给我治呢。”
汪润贞长叹一声:“嗨,这世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像干娘和你们俩这么漂亮的女人难上加难。我要不是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或许早就被祸害死了。大家谁也别笑话谁,谁能活着都不容易!”
于显龙冷不丁问道:“秋子姐,你说这个大菊花会不会也当过胡子啊?”
大秋子被问愣了:“这——,不可能吧。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布特哈,他跟包打洋人唐镇东关系不错。砸老毛子大轮儿,就是她接的捻子。从她身上能看出在绺子那股戾气!”
大秋子看着汪润贞:“戾气是啥,没有啊。”
于显龙:“冤愤不泄,戾气不消。《温疫论》上说,和正气相反,和邪气相对就是戾气,凡事要做得狠,对一些小坏事绝不手软,下手不留情!就算杀鸡给猴子看,也得让猴子们从心底里哆嗦!在绿林道下手不狠就不足以服众,留面子讲包容那就是自寻死路!我、我娘、二当家都有这种戾气,因为他们有冤情,有愤恨,可是自己没法申冤报仇,只能在绿林道上舍死忘生。”
白大姑娘:“咱们有人有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呐。”
于显龙:“姐,咱别说别人,就说你们一家。我十五岁到你家时那是什么样?殷实富裕,家业兴旺。现在什么样子?光杀了一个马褡子,你和八爷的仇就算报了?好端端的一个白家园子毁了又建了,建了又毁了,死了那么多乡亲,我们找谁诉冤去?旧冤未报,新仇又要来了。”
白大姑娘:“要不你和二当家就带着我们拉绺子算了。狂龙的本事我见识过,雪龙的名声我听说过,谁跟咱有仇……”
“你算了吧。绿林道没那么好混,你先在家好好治病。顺带着把三番子徒众召集起来,把白家园子靠得住的青壮年都装备起来。咱们玩儿一支暗绺子!”
于显龙还是禁不住半拉子的缠磨,四乡出诊骑上了那匹大青马!
今天,大青马竟然拴在了菊香院外面的拴马桩上。
大菊花依然是笑脸迎客:“三先生,您不是我们这场合的主顾。菊香院的姑娘们暂时还没你的生意哦。”
“姐姐,您这是满脸带笑,话里藏针呢。找你聊聊天儿,你不会说没时间吧。”
“呵呵,我说呢。窑子哪有大晌午就上主顾的。咱这都是风花雪月,跟枪林弹雨不挨边儿。”
于显龙把一块大洋扔到桌面上:“这总行了吧。”
大菊花:“别人我早就开价了,你用不着这个。直说,找我是不是还为那个小圆脸儿?”
“姐姐,我那兄弟跟你儿子年龄差不多,他那俩钱儿来得不容易……”
“呸!三先生,你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有意为难我?开窑子的会管主顾钱怎么来的么?就他那种小崽子我会上赶着勾引?我虽然年老色衰,可是也有自个儿的身价。满龙湾镇值得我勾引的只有一个人……”
于显龙连连赔礼:“姐姐,我真不懂规矩。这个黄占元,要是看好哪个姑娘,我愿意出钱帮他赎出来。”
大菊花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三先生,你的能耐都在绿林道上。风月场中这些事你就是个傻子。这里青春年华的姑娘们,就算赎身去当小老婆那也得是大官儿大老板,绝不是大老板子。你有能耐赎出去,自问有能耐养得住么?千赔万赔窑子不赔,千输万输赌局不输。这种人你犯不着为他这样。”
白大姑娘气哼哼的闯进于朱氏的房里:“干娘,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小龙大白天就去菊香院啦!”
于朱氏:“你听谁说的?”
“田半拉子呀,他放马回来看见大青马拴在菊香院外边呢。二当家不是说了么,黄占元的事咱最好别管。”
“你也别管。”汪润贞从外面进来“他是故意选大晌午窑子没客人才去的,目的就是不想撞见黄占元,也不是想管那烂事儿。”
于朱氏:“那他去干啥呀?”
汪润贞:“他是想探大菊花的底。绿林道就这样,凡事不摸底,觉都睡不着。不过三当家准是白跑一趟,跟这种江湖老油条斗法,他还太嫩哦。”
白大姑娘:“不愧是闯过大绺子的二当家,真有见识。那你说那个大菊花……”
汪润贞:“我听说这娘们不但儿有枪,而且连地头蛇、当官的、有钱的她都不买账!的确不简单啊。”
大菊花的确不简单,于显龙不但没说服她,反倒被她说得心悦诚服。
“你怎么不问问,那唯一值得我勾引的男人是谁呀?”大菊花又把话题扯回来了。
“呵呵,你这位姐姐连大官儿大老板都不放在眼里,还能看得上谁。”
“大英雄啊!砸大轮那么多好东西你就要一挂骡车,大破白音达赉,灭了老毛子女皇,一点功劳都不要。这才是英雄本色!”
“你挂过绺子!”于显龙断然说道。
“三先生,你是探我的底?我娘家是辽西的旗人,我姓瑞,姑娘时候有名字瑞明菊。九月生的,所以报过几次名号都离不开一个菊字。”
于显龙:“我听花田仲先生说,日本人也喜欢菊花。我在赤塔就认识一个报号叫远东阿菊的美女,相当了不起!”
大菊花脸色骤变:“哦,你见过她?”
于显龙:“她也是干这生意的,可是她很有见地,很有能力。可是一夜之间功败垂成,她自杀了。”
大菊花:“三先生,我求求你。那个阿菊的事千万不能再说出去了!”
于显龙:“为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那些人都是恶虎!”